这是个穷人命贱如狗的世界。
小孩子的命并不比一只小猪崽的命金贵多少,至少小猪崽长大后可以为人提供肉食,而孩子,只会消耗宝贵的粮食。
耿昊自打出生就生活在赤霄城内,父亲剑阁修士的身份,保证了他衣食无忧。他知晓城外世界是残酷的,却不知道究竟残酷到何等程度。印象最深的一次,他同武山鹰喝酒。
他们都醉了。武山鹰对他说:
“老弟,说实话,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你说你,一个有望长生的修士羡慕我?”
耿昊苦涩一笑,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辛酸落寞。
“长生?”武山鹰猛灌了一口酒,“长生好啊,谁都想长生。可对我们来说,长生特么的就是个屁。”
武山鹰伸出五根粗大手指立在半空。
“哥哥活了一百六十年。
“这一百六十年里,武家村换了五位村长,他们都有修为在身,体修,剑修,甚至还有一位少见的魂修。结果呢,修来修去,都成了妖兽嘴里的一块肉。”
“耿老弟,如果哪天你见到武家村进城卖货的人不是我,还请多关照一番,哥哥泉下有知的话,定会为你祈福。”说罢,武山鹰恶狠狠地举起装满酒水的海碗,一饮而尽。
……
耿昊的父亲,名叫耿天行,是位沉默寡言的儒雅剑修。至于母亲,他从未有过这方面记忆。他曾就此问过父亲。
“死了。”父亲这样告诉他。
至于死在何处,因何而死,是否有仇人等等,父亲一句都不肯与耿昊说。耿昊知道父亲这样做的原因,他是凡人不假,可也能读出父亲望向他目光中的失望。事实上,耿昊跟他父亲的关系并不亲近。
六岁那年,在皇朝下属的星火堂检测修行资质时,耿昊被证实是个白板。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修行。得知这一结果后,他失落难过。父亲非但没有给予他安慰,还指着他大肆嘲笑:
“废物,我耿天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无法修炼,还能有什么出息?出城就会成为妖兽嘴里的美食。你啊,也就配在城里窝窝囊囊地过完废物的一生了。”
自此,父子二人的关系日渐疏离。
那日,当听到父亲死在剑门关外时,耿昊心中的惶恐远大于悲伤,他知道,没有父亲的庇护,他这个一无所长的半大小子,随时都可能成为死在阴沟里的老鼠。正当他惶惶不可终日时,燕酒歌出现了。
在其后的日子里,耿昊有时会想起父亲。想着想着,心中的怨愤就变成了感激,继而怀念。细想起来,父亲打击他,更多怕是因为爱护。他不希望自家儿子因为意气走出城门,从而成为妖兽口粮。
……
最终,耿昊也没敢用翠嫂。
人如其名都带色儿,豪放不羁爱生娃儿。
这样敞亮奔放的奶妈,他根本就降不住。他将翠嫂原模原样地送回了汤包店。
“不满意?”张大嫂问。
“孩子认生,不跟她。”耿昊回答。
翠嫂摸了摸怀里多出来的一百两纹银,没吭声。
“你啊!就是心软,没人帮你照看孩子,这以后的日子,可就难了。”张大嫂稍稍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要不,我帮这个孩子找户好人家,送养……”
耿昊心一哆嗦。
“嫂子,不瞒你说,我也舍不得这孩子。”他满脸苦涩地说道,“先这样过吧,等她大些就好了。”
歉意一笑,耿昊抱着孩子离开了汤包店。在他身后,两位妇人望望彼此,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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