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乱七八糟的……”
顾渊听到这里倒是崩紧了一根弦。
他初来乍到,前世今生的记忆浑浊不堪,只有些残破的片段不断闪过。可此时此地碰上的这位陆总管却是毫不犹豫便叫出了自己的诨名。想来在杭州府时便是认识自己的。
他如今低伏在自己的刀下,情急之中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些本该不见天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惹得四周刚刚还跟着自己血战的军士目光异样,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私盐贩子出身的参议。
“顾三郎!你一个私盐贩子的私生子——你敢动我?”
这陆总管见顾渊一时不出声,以为是自己亮出背后靠山将他镇住,却不曾防备刘国庆从自己身后走来,一脚将他踩在雪地上,靴子还狠狠地在他脸上碾了一下,让他狠狠地啃了几口混杂着血和泥的雪。
“哪里来的鸟人,也敢跟我家参议这样说话?你刚刚对那女真人就差跪下,这时候倒是跋扈起来?我呸!”刘国庆说着似乎还不解气,将自己的腰刀抽出来,便抵在他的后颈,然后瞥了眼顾渊,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如何不敢动你?”顾渊轻蔑地笑了一声,挥挥手倒是阻住刘国庆一刀砍下。“我是个私盐贩子又如何?如今汴京已是天崩之局——这神州眼看着就要陆沉!我们各路军州、大好儿郎出力死战,一日之间死伤何止成千上万!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你们这些恶心的家伙与女真人暗通款曲!”
他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血气涌上来,索性站起来,一脚又踹在他脸上,然后朝身旁一位甲士借来支长枪,直接抵在那陆总管的喉头。
“都说国之将亡必生妖孽!我却瞧着这国之将亡,没亡在什么妖孽身上,却全亡在你们这些汉奸国贼的身上!”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森然的杀意——“将他手底下人一个一个都带过来,不让他们看见点血,他们怕还以为老子依然是那个可以任他们揉捏的私盐贩子呢!”
他说着手腕一抖,那枝长枪顺着这位陆总管的咽喉斜斜地刺入雪地中,彻底击溃了这位总管大人的心理防线。
“饶命——饶命呀顾三郎!三郎!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也是替江南曾公子办事,什么汉奸国贼,实在是不干我的事呀!”陆总管躺在雪地上发现自己没死,很是喘了几口气,开始嚎啕起来。
可顾渊却一脚踏在他胸口,扶着枪杆冷冷地问:“曾公子?哪位曾公子……”
——他是真不知道。
“就是……就是,统领江南水路,号称天下船家无出曾家那位——曾文枢,曾公子呀!顾三郎你怎地会不认识他……出征之前,公子还替你摆酒设宴,祝你凯旋……”
“哦……”顾渊点了点头,却手上轻轻一送,一枪刺下。确认地上那位陆总管再没了生机,方才抬眼看了看正在一旁看戏的刘国庆与韩世忠二人,“我说我不认识这人,还有他说的那什么曾公子,你们信么?”
韩世忠摊了摊手,表明自己无所谓的态度。
可刘国庆却是看了看那位陆总管的尸体,又看了看被溅了一身血的顾渊,缓缓地说:“顾三郎……其实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天曾文枢请出征的官员僚佐吃酒,我也是在的……这陆总管是曾公子的心腹,你杀了他,以后曾家给你脸色瞧,你哥的生意确实也不好做了……”
“生意?”顾渊瞧了一眼刘国庆,却是没想到这个看着高大如铁塔般的骑将居然还懂战场外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山河破碎,国土沦丧,却还有人想着要和那些鞑子做生意?你我兄弟在这边流着血,他们却在背后向女真鞑子送着金银财宝——我问你,刘指挥,这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小顾参议,你也别难为他刘黑子了。”韩世忠听到这,沉沉地叹了一声,他走上前将那杆长枪拔了出来,瞥了一眼那具死透了的锦袍尸体,喃喃地说道,“这大宋,上至官家、下至小吏,卖我们这些武臣卖得还少么……至少你这位老相识,走江南那温香软玉的地方过来,只是送了两船财宝,想买个平安——却不像朝中诸公,有时候能直接杀掉我们军将武臣,来安抚西贼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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