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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宇从衣兜里拿出一把钱来,有角有分,还有几张大团结,并着之前箱子里的那些,一起交到刘云手里。

刘云有一瞬的懵圈,回过神来后就是拒绝,“这,你这,不行,我……”

“姐,我还得去办点事儿,等回头再来看你啊!”

不给刘云拒绝的机会,顾宇抱着瓦楞箱子,疾步走了。

看着男孩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刘云一时间感慨万千。

她也是才想起来,印象中她是记得这个男孩的。

她记得他曾经单单瘦瘦的,跪在医院门口,求医生救他的父亲。

她记得,他把头磕在地上的砰砰响声,不一会儿那里就沾染一片血迹。

她也记得,她那时的不忍和心软,她假借生病的由头开来了药,然后偷偷塞给他。

原来,万物皆有因果,种善因得善果。

顾宇途经住院部的时候,里面一对小夫妻的对话传进了耳朵里。

“媳妇,快趁热喝,这猪脚炖花生老补了,猪脚是俺一大早排队去买的,花生是今年新收的,咱妈大火足足炖了俩钟头咧!”

别的顾宇也没注意听,但“这猪脚炖花生老补了”他听得很清楚。

之前李大夫有说生理期可以多喝汤汤水水,现在这对小夫妻也说猪脚炖花生补。

那么,猪脚炖花生,他的小知青也值得拥有。

想到这里,顾宇更是加快步伐,他要去准备材料去。

已经走远的顾宇没听到的是,“媳妇,都给喝完咯,这玩意儿下奶,可不能亏待咱儿子的口粮!”

此时,他小心的拐进一个小巷子,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四周观望好一下,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上前敲门。

三短一长。

门内的人没有立即开门,而是也回敲门,很轻,三下,顾宇马上又敲了两下。

很快,门咯吱一声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左右看看后,才对顾宇道:“进来吧!”

顾宇推着自行车跟进去,然后把车停放在墙角,在开门人的带领下,进得正屋。

正屋里,一个瘦削的老者悠闲坐于上位,右手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台收音机,里面正播放着《智取威虎山》。

老者指尖敲击桌面伴奏,嘴里不时咿咿呀呀的跟唱。

三十年做牛马天日不见

抚着这条条伤痕

处处伤疤

我强压怒火

挣扎在无底深渊

乡亲们悲愤难诉悲和怨

乡亲们切怒齿向威虎山

只说是苦岁月无边无岸

谁料想铁树开花

枯枝发芽竟在今天

从此我跟定(当)把虎狼斩

不管是水里走,火里钻

粉身碎骨也心甘

纵有千难和万险

扫平那威虎山我一马当先……

顾宇立于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出声打扰。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荡气回肠的戏曲声,好像跟着这小小的匣盒子,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大战。

老者的指间越敲越快,越来越重,直到他猛的站起来,眼睛一瞪,喝唱一声“扫平那-威虎山-我一马-当--先!”盖过了收音机的声音。

之前瞧着就是一个穿着尚可的普普通通的老人,甚至身材也不高大,还有些瘦削。

但当他站起来,睁开眼的时候,竟是何等的精神矍铄。

老人目光炯炯、精神健旺,老而强健,即便是到了头发花白的年纪,也依旧不失风采。

这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八爷,一个不管是在黑市还是在明面上,人人都敬让三分的八爷。

也是对顾宇有知遇之恩,对他看顾有加的八爷。

更是他亦师亦友,亦兄亦父的八爷。

“义父!”顾宇上前,尊敬的喊道。

“你小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怎么,想了这么久,莫不是你想通了?”

八爷很看好顾宇这个义子,有胆有识,有眼光,有抱负,更有一股狠劲,最主要的是有底线。

人要有底线,一旦没有底线,那这个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顾宇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并不是!”

“你小子难道是看不起咱这一行?”

八爷揶揄道,他实在是欣赏顾宇,几次三番邀请顾宇来接自己的班。

到底年纪大了,哪怕再如何雄心壮志,如何想着老夫聊发少年狂,可身体遭不住啊!

现在嘛,是年轻人的天下!

可是他放不下这一个摊子啊!

这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一点一点把它建立起来,一步一步的把它扩大。

看着它成长为如今的参天大树,不把它交到一个有能力的人手里,他不放心啊!

“义父,宇并无这样的想法,您老莫笑话小子了。”顾宇无奈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虽说上面一直在打压黑、市,但它现在还能屹立不倒,还能继续开着,这又何尝不是上面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存在即合理,任何事都是有双面性的。

因为这黑市,养活了太多人。

尤其是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

大家挖野菜,啃树皮,吃观、音土。

有的“送走”了老人。

有的把老婆给别人。

有的把儿女送出去。

有的人吃……

赤地千里、稀见炊烟、遍地饥号,一时间,中原大地上,饿殍遍野、触目惊心。

那时,家不是家,父不是父,子不是子,人不是人。

在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时候,整个地区却迎来了转机。

地上只要有土的地方就生长出黄豆和荞麦,生长得很旺盛,一茬接着一茬,犹如万物复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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