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色已深,柳言恒送清翎归家之时,却见前院梧桐树下,冷爷爷、陈爷爷和谷爷爷酒正酣,涕泗滂沱。
座中陈爷爷击缶而歌,古铜色的脸在泛着晶莹的光泽,虽无其他乐器伴奏,歌曲却依旧高亢而激昂:
“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
动情处,三人齐声而歌,悲怆之情溢于言表而后是长时间的静默。
隐在柳树稍下的柳言恒静静地听着,目光黯淡,山河破碎,父帅离世,万般苦楚,一时之间涌上心头,蓦地,他擦拭眼角的清泪,转身离去,步伐初时缓而沉重,继而疾而坚定……
清翎拎着食盒,轻轻推开院门,以轻快欢愉的嗓音喊道:“爷爷,我回来啦!看我给你们带回什么啦?”
座中三人急忙擦拭去泪水,以笑脸转向清翎,冷爷爷嗓音略显嘶哑:“翎儿回来啦!”
清翎将莲藕排骨汤和麻辣小龙虾取出:“爷爷,陈爷爷,谷爷爷,这是舅姥爷会馆里的招牌菜,您三位尝一下,保准您吃一口,想两口,吃一个,惦记下一个!”
三人破涕而笑,率性的陈爷爷率先恢复了爽朗的笑声:“好啊,正好下酒,冷兄、谷弟,今日不醉无归!”
清翎回到后院三楼,见袁紫衣房间的灯已熄灭,便蹑手蹑脚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完毕后,又回到前院。
此时,冷爷爷三人已经东倒西歪,陈家兄弟及谷氏兄弟几人正忙着将三人抬入前院的客房内。
清翎伺候自家爷爷喝了醒酒汤后,抱了床棉被在隔壁的榻上休息。听得爷爷鼾声如雷,才放心入睡。半夜里,清翎又蹑手蹑脚进了爷爷的屋子,听得爷爷明显的呼吸声,才又回隔壁安心入睡。
第二日一早,清翎匆匆洗漱后去了后院厨房,帮鲁嫂子炖粥。
因为陈爷爷的商队归来,鲁大厨现下在前院单独又开了灶,鲁嫂子只单管后宅女眷的伙食。今日鲁嫂子炖的是小米粥,清翎在另一个灶眼上又架一口锅,炖上香菇青菜瘦肉粥,剁入一些香菇丁和小笋丁。
趁着炖粥的功夫,清翎又将鲁嫂子淘洗出的面粉浆做了二十来份鸡蛋肉沫肠粉,端到前院。
清翎又将一半虾仁剁碎,制成虾肉泥,裹上另一半完好虾仁,塞入细竹筒内上火蒸,又取过鲁大厨自制的油条,将蒸好的虾仁泥塞入油条内,裹上蒸好的红肠粉,切段摆盘。
待到柳夫人起床洗漱完毕时,就见柳言恒早就帮忙摆好了粥和红肠粉,又接过清翎递来的土豆温泉炸弹、青瓜蛤蜊和小笼包。
自打议亲之后,自家大儿子就来得勤,围着清翎团团转,把陈氏商行的后厨当成了自由出入的场所,完全没有了以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劲。
小姑娘呢,跟恒儿相处既不卑不亢,又善解人意,时不时冒出些惊世绝俗的点子,让自家儿子拍案而起,然后恒儿呢,就招呼也不打,一溜烟跑没影了,哪里还有以前那副沉稳样子?
自家儿子虽不似以前那般对向佐和自己恭恭敬敬,袁紫衣却觉得恒儿与自己更贴心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更像一家人,简单、融洽,而又温情脉脉。只可惜,向佐再也看不到了。
而这一切,也许都得归功于那个叫清翎的小姑娘吧。
袁紫衣长叹一声,又望了望忙忙碌碌的清翎,见她一身淡黄鹅绿的女裙,腰间米白色腰带上坠着小小的流苏,轻盈又不失活泼,原本宽大的袖口已经改造成窄口边。
前两日,广元几家士绅家眷前来拜访,都着此装,听闻这身装束已成了广元流行款式。小小清翎,不知不觉中,就已成功地改造了一座城,也改造着一池人的审美。
正寻思间,却见柳言恒一转身,笑意写在脸上:“娘,快入座!清翎已经炖好了粥,就等您了!”
袁紫衣笑着摇摇头,自家儿子仿如堕入人间的神灵,开始食人间烟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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