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是梦,那就让她一直活在梦中吧!
这对于沙耶来说,无疑也是另一种残忍。但即便如此,这也是普丽缇思尽可能地温柔了。
“那么……阿、阿朵、雷……”
“你放心吧!我暂时哪里也不会去的,你继续回去工作吧!”
让活在梦中的人在梦中自然死去,这就是普丽缇思唯一所能做的体贴和关怀了。
“是,阿朵雷利亚大人……”
然后,就这样再次迎来告别,将本应不存在的伤感珍藏。不应出现的再会,塑造出不应出现的记忆,而后将它们一并尘封,重新迈出脚步。
流动的时间里,普丽缇思在世界各地旅行。她一边在世界各地搜寻着大公的踪影,一边也见证着这个始终维持着脆弱平衡的世界的命运。
就如她最初所预想的那样,只是一点点天枰的倾斜,没过多久便爆发了战争。混乱与死亡瞬间便扩散至整个世界,死亡、悲伤与疾病也开始四处蔓延。
男人开始从年轻的开始死去,随后由长至幼。很快地,守家的便几乎只剩下了儿童与妇女。可即便是赌上全国的战力,也无法取胜。不断地连续战败,领土不断地丢失,当彻底失去有生力量之后,最后就算是献上王女也依旧无法停止战争,最后不可避免地走上了灭国的命运。
话虽如此,战胜国也战死了大量的士兵。大量的国民在战争中丧命,长年累月所囤积的金钱与物资也在战争之中近乎消耗一空。
可就算是如此,也仅仅只是吞并了诸国中的一席而已,想当然的战争当然不会就因为这一时的胜利而就此结束。至于其他的诸国,自然也不会放任一国继续做大的势头。
战争一旦开启,就不会停止。
暴力、厮杀、阴谋、背叛……
一开始还仅以“战斗”决定胜负,但很快地为了能获得确实的胜利便再也不顾及手段以及形式。战争失去了其应有的矜持,而一旦战争失去了秩序的凭证,最后剩下的便是只有数字不断增减的真正的人间地狱。
穿梭在这样的人间地狱间,普丽缇思彻底脱身事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平静地见证着这个世界上的人们的选择。
一路走来,一幕幕地惨状与凋败不断地映入普丽缇思的眼中。
被饥饿的小孩抢走手中的面包,被寒冷的老人夺走脖子上的围巾。被男人们包围,抢走身上所有看起来值钱的物件,最后就连自己也一并被当成了物品,想要拿去换成金钱或食物……
就算是再怎么可怜,再怎么值得理解与同情,但被人做到这种程度的话,再怎么说普丽缇思也无法再无视下去了。
尽管没有意义,但是普丽缇思还是不可抑止地爆发了。以自身的意志拒绝这世界,以自我的意志否定那竟然会愚蠢到会想对自己做出这种蠢事的人。
就那么亲眼目睹他们化作齑粉归于沙土,就那么冷漠地见证周围的建筑、河流、以及山脉都不分彼此的一并沦为荒漠。
再没有家园,也再没有国土。
行走在再没有人烟的荒漠之中,在失去了所有的遮蔽之后,那原本隐藏于这个世界的异物,便瞬间暴露了出来。
那是距离普丽缇思许远许远之处,那是仿佛跨域了天际,在天际地另一头所留下的建筑。
既让人感觉空间距离上的遥远,同时也在意识的层面上让人感觉遥远得难以接近。然而遗憾的是,有着坚定自我的普丽缇思并不为这二者所影响。
普丽缇思毫不犹豫地向着那许远之处走去,一步、两步……普丽缇思走得非常耐心,一点也不心急。因为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大公就在那里。
而与此同时,随着距离地不断拉近,那许远之处所给她的感觉,也愈发地令她熟悉。
普丽缇思一步一步地走着,不知何时周围的荒漠忽然幻化。那就如天地变迁般,一排排建筑、一条条大道自普丽缇思身边徐徐展现。
不过是一眨眼间,那旧日熟悉的都市便再次浮现。而就在都市彻底浮现而出的一瞬,周围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紧接着那才刚刚浮现而出的建筑轰然倒塌。而那脚下的道路也犹如被无形的野火吞没般,转眼便燃烧至了天际。
顷刻间,周围的景象再次恢复至荒漠。普丽缇思踩在沙土上,轻轻地拍了拍胸脯,小小地舒了口气。可随后她又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还真是有些麻烦呢……”
吐了口浊气,普丽缇思再次打起精神。
眺望那依旧遥远到不知何时才能到达的天际,普丽缇思停下脚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沉思了片刻。
片刻后,普丽缇思将视线收回,转向自己的身前随意地喊道:“露里斯塔。”
一道小小的阵法在普丽缇思的面前瞬间浮现,一道蓝色的身影有些慵懒地自阵法中缓缓降落。阵法消失,蓝色的身影轻轻落地。
“您在叫我吗?”
还是那身熟悉的蓝色长裙,也还是那般地慵懒。露里斯塔伸着懒腰面向普丽缇思,神情语气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躺下睡着,却又丝毫不失敬意。
“我不是说了不用那么拘束吗?”
稍微打量了一眼露里斯塔,普丽缇思再次迈开脚步,露里斯塔转身紧跟在侧。
“你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不还是一直都像这样随心所欲地使唤我吗?事到如今,还说拘束什么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话虽如此,重要的是心情。也就是说会影响到我的心情。”
“好好~~我知道了。我也不想每次一个人的时候,都要被你说一次。那么……普丽缇思。这次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巡视了一圈周围,露里斯塔皱了皱眉。
“我想让你把我带到『那里』。”
“没可能呢……”
普丽缇思笑着向露里斯塔吐露自己的诉求,然而露里斯塔看也没看便摇头否决。
“真的吗?”
稍微有点惊讶,普丽缇思眨了眨眼睛,向着露里斯塔再次寻求确认。
“明明在外面我都不行,在这里面我就更加办不到了。像我这样的异物,光是呆在这里就已经要耗费不少的精力了。”
“是吗……”
得到了露里斯塔的再次肯定,普丽缇思也不再强求。
“那陪我说说话也好。”
她一点也不在意地默默行进,露里斯塔注视着这样的她,疲惫地叹了口气。
“好吧!”
露里斯塔抬手,湛蓝的海水自两人脚下涌现。海水徐吐,无声无息地填满这一整个空间。普丽缇思和露里斯塔的身形随着海面的不断攀升而一同漂起。露里斯塔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般地踩在水面上,而普丽缇思则双腿一曲、干脆坐在了水面上。
海面上,海浪无风自起。层浪叠卷推动着海水,普丽缇思和露里斯塔就这么在波涌地推搡之下,开始毫不费力地向着那建在天际那头的建筑而去。
“这样能见到吗……?”
露里斯塔敛了敛裙摆,在普丽缇思身旁坐下。
普丽缇思眺望着海面,也有些不自信:“但也总不能真的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吧!”
“你倒是无所谓,但我可是走了好几十年了。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就算身体不要紧,但心神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是吗?”
露里斯塔对于普丽缇思的回答不置可否,她一边撑着身子,另一边细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裙摆。她用裙摆盖住自己的双腿,随后缓缓地解开绑在腿上的系带。将凉鞋脱去,将那雪白的素足藏进裙里。露里斯塔轻轻一靠,将脑袋贴在了普丽缇思的肩上。
“又来?”
注意到露里斯塔的动作,普丽缇思连忙伸手抵住露里斯塔的脑袋。
“别啊!我现在是真的有点累了。”
一来二去,眼见普丽缇思实在不依,露里斯塔也只好作罢。
“外面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独自坐好,露里斯塔与普丽缇思一同眺望海面。一边抵挡着这个空间地排斥,一边维持着自身的力量,抵御着这个空间对于自身力量的压制。
透过双眼,露里斯塔认知、把握着这个空间的每一部分。而在此基础之上,遵从于这个空间的特性,借由这个空间的影响,她完美地再现了自己的心之意境。
虽无法按照往常一样,仅凭自身的意志便可以扭曲事实,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只要掌握好自己内心的变化,便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达成相同的目的,做到同样的事情。
“是吗?”
跟随着海波漂动,普丽缇思像是毫不关心似的,随意应了一句。然而仅在几秒之后,她又忽然收回视线,转过了头。
“那么、果然?”
普丽缇思询问,露里斯塔无声地摇了摇头。
“完全不对,你的猜想全都错了。”
“哦?”
像是来了兴趣,普丽缇思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笑容。
“那个人还活着……倒不如说――是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吗……”
回味着露里斯塔的话,不知为何普丽缇思突然噗嗤一笑,笑出了声来。她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又像是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物一般,尽管掩嘴忍笑,却还是难掩那脸上幸灾乐祸的喜悦之情。
“的确是让人给活过来了对吧,露里斯塔?”
“让人给活过来了?嘛,差不多就是那样。”
露里斯塔撇头看见普丽缇思的笑容有些奇怪,她虽然知道普丽缇思并不会仅仅因为自己的猜想落空就感到泄气,也知道这意外的变故只会令普丽缇思对其更感兴趣而已,但她却不能理解普丽缇思为何会如此开心。
“既然这样,那回去后就去见个面吧!”
“露里斯塔,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带上梦丽莎一起呢?”
“就带上一起吧?”
“要是梦丽莎亲眼见到被自己杀掉的洛达鲁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话,到时候不知道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眺向远方,普丽缇思露出笑容。
结果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普丽缇思都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她就只是对单调的事物会感到无趣的捣蛋鬼,就只是会对“有趣的事物”感兴趣的好事者。
是字面意义上的“女神”,也是名副其实的『女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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