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他记起来,这府衙还有仵作。
在仵作来前,秀才欲哭无泪,“大人,我虽也不清楚到底是谁谋杀了小姐,可是大人,她已经死了啊!人死不能复生,在下如此深爱小姐,是决不会害死她,可这个老匹夫!他不一样,他重视门风!他有嫌疑啊大人……”
梁惠识家风严酷,确实是出了名,许纯拿不定主意,看向徐有功,“徐大人何解?”
徐有功幽幽道:“不是传了仵作?开棺验尸。也要验证一下,她是否还是清白身。”
徐有功的提议,让秀才脸色一白,“清白……那是自然!我碰都舍不得碰小姐一分!可是,验清白身……就不必了吧!”
“开棺验尸!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容得到你插嘴!” 许纯现在就是徐有功的狗腿,说什么是什么,“顾世貌,你……你要知道,这不是毁,是还她清白!况且验证,是要找有经验的产婆来验……快去请产婆!”
随着县令的话,梁惠识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看向徐有功时,死寂的眼眸却亮些许。
这徐有功,还真是年轻有为,他莫非是连这层都想到?不可能啊……他疑虑中,却看到徐有功回眸,对视间,那平稳的眸色让梁惠识莫名心虚。
产婆很快抵达。
时常有烈女子被诽谤后,用自杀来维护尊严,而死后验明正身,必不可少。
流程是多为产婆将手指放入死后的女子的身体里,如果是贞洁烈女,那么放入手指也是会流出黑血。
产婆对众人解释这其中事后,便要走去棺材边。
那边,梁惠识终于蹙眉,“我不同意,这有辱门风!”
但县令这次冷冷清清的看着他,“无需你同意。”
徐有功却好像知道他的心结,淡淡道:“无妨的,她并非你的亲女,不过是义女。就算是肮脏,也与梁家无关。”
此话一说,梁惠识的内心彻底惊了!
这个少年,究竟知道多少他的事?怎么一夜之间,他忽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若非他知道背后操控一切的人是谁,他都要怀疑,这是正主亲自下场来……弄死他。
等待产婆检验的过程中,徐有功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他想到的东西其实有些离谱,但是他的大哥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很多事,逐一的排除掉了不可能的因素,留下来的再面目全非令人咂舌,也是真相!
如今就是了。
随着棺材盖子的推动,落地,徐有功刻意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人,眼神落在脖颈,嘴角轻抿。
再少时,产婆收回手,缓缓摇头。
秀才愣住,看向徐有功,又看向梁惠识,喃喃道——
“怎么可能呢……我没碰过她啊!”
徐有功则请稳婆到一旁再问——
“敢问,民间可有方法,让女子一直保持处子身?”
检验女子是否完璧,也是户部检查的一环,那人牙婆子专程说过都是密不透风的,意思就是全部都是处子,可若想要完成整个计划,那就不可能一直保持处子之身了。
见稳婆摇头,直说不可能,徐有功脸色仍旧平淡,倒是秀才这时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像刚才哭的全然不是他了,一会儿说梁霜她不知廉耻,一会儿是骂她没有贞洁,还说为了她这样的奸妇,他居然还要搭上命来状告!更是一改口供,刚还要梁惠识偿命,现在居然怒道——
“梁大夫!将这荡妇鞭尸!她这样的,永不能入祖坟……永不!”
梁惠识倒是始终一言不发,低头看不见脸,但眼底全是惊骇,他知道徐有功这么问的原因!
他果然已经发现了……细思恐极,他记起来徐有功搜查他家时略过的女儿衣柜,一定是那时候被发现了。
台上的许纯并不知这一切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询问徐有功,就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他问:“徐大人高见,这案子下面……怎么判?”
徐有功仍是清清冷冷道:“这案,死的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因为,近年新出的《永徽律》规定——「尊长可为卑幼包办婚姻,不从者杖一百!女子若在出嫁前……不贞,家中也可打死。」所以,不需要判。”
所言既出,满堂沉默。
明面上这一切是合法合规的主婚权、尤其强迫嫁女之说。
偏人人痛恨却又不得不服从。
生在这时代,规则巩固的从不是法,是皇权,是那张象征男人权力的龙椅。
许纯也没想徐有功会说出这样的言论,捋捋胡须,看了看这堂下,迟疑道:“那,这……徐大人还有什么要审的?”
好像糊里糊涂的这案子就莫名结束了。
但就在他要拍案结束,徐有功忽然上前,从袖中掏出所有的整理好的罪证纸卷,一一呈上:“此案虽结,但背后牵扯的,却是河中白皮案,此处,是所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在,大人先过目,而人也都差不多到齐,在下就把一切都说了。”
徐有功说的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于是他又补充:“劳烦衙差,去把所有家仆都请到门外来,稍后还要他们做个见证。”
徐有功说这句时,梁惠识的表情已经恢复,但眼神晦暗不明,他看着徐有功的眼神之多出许多赞赏。
徐有功没看他,或者说,眼下的梁惠识在他眼里同死人无异。
人,都到齐。
徐有功依然冷冷淡淡开讲,像诉说着某种惊悚民间故事,而这一次他讲的够直白,白道所有人都明白了——
“其实,画像上女子,即是你们的夫人,都是同一人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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