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鸿运就是嘴欠,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他。”张灏疼得龇牙咧嘴,边擦着碘酒边说。
丁勇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这两天村里各种谣言,都是对万叔不利的,我估计就是赵太和周宝明他们搞的。”
“我也感觉他们是在有意误导村民,抹黑我爸,他们就是想摆脱责任……”
“摆脱责任可以,但不要抹黑别人呀!”张灏愤愤不平道:“放心吧,没有几个会相信他们的,我爸跟在广州的几个人都相信万叔是清白的。”
“我爸也说,万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丁勇志把自己猜测的话吞了回去:“赵太和周宝明以为自己是板蓝根呢,想把别人变成扎染,其实他们自己的手也被染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万嘉卉得到两个发小的安慰,心情好了很多。但他们都还太小,不知道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的可怕。铺天盖地的谣言就如突然来临的恶寒大风,肆意呼啸,吹残花枝,摧毁树木,冰冷大地……
放学后,万嘉卉回到家,看见几个花农刚刚走出她家的院子,嘴里发着牢骚,骂着偷花款的人。在她家的院子里,还有五六个丢失花款的花农,正在向万恒讨要说法。
“丢失的花款怎么办?”
“由谁来还?”
万恒耐心解释着,安抚他们等待警察的调查结果。但这些花农并不接受这样的答复。万家的院子里满地都是烟头。在这样的喧嚣烦扰中,万恒已经连续接待了好几波花农,他已经筋疲力尽。
万嘉卉看父亲万恒站在院中,目光满是无奈和心酸,他一动不动就如雕像一样。
万嘉卉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但她忍住了,故作轻松劝慰父亲:“爸爸,等我将来大学毕业,我们自己开花卉公司,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也不用担心会有这样的坏事发生。”
“我们家的明月花士,你说得对,我们自己成立花卉公司……”
万恒勉强地笑了笑,走上前拍了拍嘉卉的肩膀,安抚嘉卉,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万恒走进花棚,坐在木桌前,把所有的笔记本都摆了出来。他分门别类地整理着,这些年来自己的研究心血。
万嘉卉和万嘉木在屋内陪着饶静霞,饶静霞还在低声抽泣。
“……妈妈,你总是这样,会让爸爸更有压力。”嘉卉试着安慰母亲:“妈妈,遇到问题,我们一家人一起想办法来解决它,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爸爸善良的愿望,老天会看到的。”
“你说有路,路在哪儿?老天?老天又在哪儿?”母亲终于说话了,却满是无力和无助。
嘉卉和嘉木一下都回答不上来。
无月之夜,几声犬吠凸显出明月村的宁静。花棚里的灯光还亮着,院子被这朦胧的夜光笼罩着。
万恒正在整理笔记。突然一声巨响,一块石头从天而降,落到了万家的玻璃花棚上,把花棚顶砸了一个窟窿后,连同碎玻璃一起,掉了下来。
万恒吓了一跳,起身走了过去,看见一地碎玻璃中,有一块碗口大的石头,石头上用透明胶带粘着一个折叠的报纸。
万恒弯腰捡起石头,取下报纸打开来,只见报纸上刊登着调包案的报道,粗重的红笔歪歪扭扭在报纸上写着“小偷!监守自盗!!还我们血汗钱!!!”的刺眼字样。万恒狠狠地攥紧报纸,流下泪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万嘉卉和万嘉木跑进花棚,万嘉卉看到了被砸坏的花棚顶和一地的碎玻璃片,以及父亲手里的石头和报纸。
万嘉卉急忙跑出花棚,来到院外,想看看是谁扔的石头。她用手电四周照了照,却看到自家院墙上写着“小偷!监守自盗!!还我们血汗钱!!!”的红色大字。字迹恐怖,有一种不祥的气氛。
万恒和万嘉木也出来查看情况,都被眼前的字迹所震惊。
万嘉卉急忙转身,从院里打来水,拿着刷子,洗刷着白墙上的字迹。万嘉木也抓起一把笤帚,跟姐姐一起,试图把墙上的字蹭掉,姐弟俩一边擦洗,一边抹着止不住的眼泪。
这几个朱红大字,简直就是诛心,万恒转身默默回到院内,低头摆弄着那张报纸,然后走进了花棚。
“万恒监守自盗”的谣言,给万恒已造成了不可估计的负面影响。猜忌的种子在明月村疯狂播撒生长,人心就这样被操控。万恒百口莫辩。
花款调包案没有任何进展,万恒可谓度日如年。昔日种花的功臣,如今成了被人谴责和猜忌的“坏人”,把人品看得比金子还重的万恒,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委屈,这样备受侮辱。哀莫大于心死。他心有不甘,但无处申诉。
万恒曾经梦想自己能成为一棵常开的花树。哪知道这棵花树,在疾风暴雨的袭击下,转眼间便被连根拔起,花朵凋零,任人踩踏。
惨淡的天光从玻璃花棚投射进来,打在万恒虚弱的身影上。万恒又是一夜未眠。连日来阴雨不断,乌云压得很低,就像万恒的心情一样。
万恒把昨夜被打碎的玻璃,小心翼翼换好。又给每一个区的花池浇水施肥,去掉枯萎的叶子。他做得非常仔细,认真端详着每一朵花朵,每一棵枝叶。
饶静霞走进了花棚,这几天她变得苍老很多,但这天早晨她的精神头似乎好了很多,她拉着万恒的手,反过来安慰他。
“老万,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我也想明白了,生活还得往下走,我去田里看看。”
“是啊,生活还得继续。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辛苦你了。你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太累。”万恒惨然一笑。
“没啥大不了的,是祸躲不过,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饶静霞用虚弱的语气坚定地说道。
万恒笑笑点点头。
万嘉卉和万嘉木也走了进来。
“爸爸,我们去上学去了。”
“嗯,好好上学。”
万嘉卉和万嘉木点头,万恒慈祥地摸了摸他们的头。在他们的心中,父亲就是永不凋零的花,永远为他们绽放。
万嘉卉和万嘉木穿着雨衣推着自行车,跟打着伞的饶静霞一起出了门,万恒送他们到门口。
万恒目送他们离去,他的视线模糊起来,不知道是泪还是雨,他对着家人的背影,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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