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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琢:“凭你是我顾琢的徒弟,凭我说你行,你就能赢。”

柳生集海目光如电,看也不看顾兰因,只是盯着顾琢:“顾先生!”

顾琢笑容温和,神色沉静:“意剑一门一脉单传,兰因是我一手教导的弟子,我不能出手,自然由她代劳。”

说到这儿,他也不管对面的柳生集海和一旁的市局刑警队负责人是什么表情,自顾自地下了战书:“三天后,我和兰因在明氏集团东郊别墅相候——您明天回东瀛的机票,还是尽早改签吧。”

顾琢是谦谦君子不假,偶尔霸气一回,两米八的气场不费吹灰之力就碾压了全场——反正,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被征用地盘的明承诲大气不敢出一口,下意识地步了顾兰因后尘,缩着脖子扮鹌鹑。

陈聿这一趟原本只是走过场,原以为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谁知被猝不及防浇了一瓢惊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这厢送走了明承诲,那头连警局都顾不上去,直接杀到了902。

这天是周末,顾琢不用去学校,陈聿敲门时,他刚好泡了一壶功夫茶,行云流水般斟出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陈聿跟前。

陈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喝茶。然而顾琢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身形笼罩在袅袅的茶香中,有种红尘不扰的从容笃定,仿佛经年的神像,受香火供奉,生出了灵性,内里那副心肠却依然是磐石铸就,轻易起不了波澜。

可能是那茶香天然有静气凝神的效用,也可能是顾掌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太容易影响身边人,陈聿来时揣了满腹肝火,恨不能破口大骂发泄一番,等一杯茶喝完,那股无名火已经悄无声息地消散大半,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我不明白,”陈聿放下杯子,“您之前还说声名是负累,不该做无谓之争,这才一个礼拜,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顾琢吹了吹杯子上的热气:“因为兰因想迎战。”

陈聿:“……”

顾教授虽然看着年轻,毕竟是摸到了知天命门槛的人,很多生活习惯跟年轻人都不一样,比如他晚上十一点之前要上床就寝,过了十一点就困得睁不开眼,早上六点起床,过了点就再睡不着。

再比如他不喝奶茶和咖啡,更不碰垃圾食品,平时除了茶就是白水,用顾兰因的话说,就是嘴里能淡出“鸟”来。

不过话虽如此,自打顾琢回来,顾兰因就再没碰过碳酸饮料和垃圾快餐,每天喝白水吃家常菜,连菜里放多少调味品都要事先算好了来。

顾琢端起茶杯喝了两口,专心致志的神情仿佛品一杯陈年佳酿:“兰因练了小二十年的剑,却少有跟高手对战的机会,我想了想,浮名累人,确实没必要争,但和柳生流家主交手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兰因既然走了剑道的路子,多一点磨练也没什么不好。”

陈聿:“……”

所以顾教授是打算将堂堂东瀛柳生流家主当成一块磨刀石,拿来给宝贝徒弟开锋用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警官都不知道是该同情赶鸭子上架的顾兰因,还是同情被当成磨刀石的柳生集海。

实事求是地说,顾琢一开始确实打算把柳生集海当成过耳风声忽略了,让他改变主意的是顾兰因的反应。

如果顾兰因是个意气用事的愣头青,被柳生集海三言两语一激,就嗷嗷叫唤着抄家伙上阵,那顾琢铁定一巴掌将她拍老实了。

如果顾兰因和顾琢一样,觉得所谓的“门派声誉”只是无谓的闲气,根本没必要争,那顾琢更不用强人所难。

但是顾兰因分明跃跃欲试,一边想为门派声誉应下挑战,一边又心生怯懦、裹足不前,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

也许是顾琢想多了,但他无端有种预感,如果放任顾兰因缩起脖子,那她这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刻的胆怯和无能,后半生都没法从自己画的牢笼里走出来。

这番千回百转的念头,陈聿完全不能了解,在他看来,这位意剑掌门就是天生的脑回路清奇,一会儿一个花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不从话缝中带出肝火:“就算您想磨练阿兰,可柳生集海毕竟是东瀛柳生流的家主,您自己都说了,即便您右手没废,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阿兰她才多大?您让她单挑柳生集海,这不是、不是……”

陈聿本想说“送羊入虎口”,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吉利,猛地一咬舌头,自己硬吞了回去。

顾琢笑了笑,用湿巾擦过手,取过香薰灯,在凹槽里填满褐色粉末,底下点了一支蜡烛。不过片刻,难以言喻的香味飘了出来,与满室茶香难舍难分地交融在一处,不遗余力地挑动着人的声色观感。

陈聿抽了抽鼻子,从这成分复杂的复合香味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清甜——和当初南疆密林里如出一辙。

就算陈警官已经习惯了被迫吞狗粮,这段时间也不断试图说服自己,自己不是宇宙中心,不可能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世事不尽如人意”是常态,要尽快学会接受……

有那么一时片刻,他还是觉得心头仿佛被羽毛撩拨了下,颤巍巍地瑟缩了下。

“你说的没错,兰因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柳生集海却是东瀛柳生流家主,中间相差了几十年,就算输了也是情理之中,”顾琢慢条斯理地说,“正因如此,兰因这一战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只要能拼到百招开外,已经足够柳生集海颜面扫地——何况以兰因如今的修为,她未必会输。”

陈聿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琢。

顾教授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微微一笑:“既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多一个练手的机会也没什么不好,陈警官以为呢?”

陈警官被顾掌门诡异的脑回路绕得五迷三道,无言以对,甘拜下风,只能默默飘走。

不管陈聿心里有多少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也不论顾兰因心里有底没底,三天后,明总裁的小金人准时停在小区门口,将顾琢和顾兰因师徒接到明氏东郊别墅……还顺带捎上了陈聿和丁建这一对电灯泡。

作为这一行人中唯一的战五渣,丁总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一路上开启了“话痨”模式,嘴皮子就没消停过:“唉,那个柳生集海好像很厉害,你说阿兰能打得过吗?虽说是切磋交流、点到为止,可毕竟刀剑无眼,万一不小心伤到碰到怎么办?算是故意伤害罪吗?咱们要不要叫辆救护车来候着?”

陈聿忍了一路,快到别墅时终于忍无可忍,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再不闭嘴,阿兰很可能在和柳生集海开打之前,先把你揍一顿。”

丁建应声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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