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感受着山上无时无刻不侵入体内的寒冷潮气,柳新运起内力,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白气,所有的湿寒都在这一刻,由这口白气排出体外。
柳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苦思冥想,他不解的事情有很多。
其一就是圣宗此次的安排来的太急了。
圣宗弟子出师之后会下山历练,一般都会由每个弟子的师傅根据他的情况替他考量一番,最终和这名弟子商议之后决定去什么地方,怎么个方式历练。
这个过程不会短,至少也需要个把月,因为圣宗向来注重情报,当你决定去什么地方,以何种方式历练之后,隐秘调查组就会去做前期的调查和布置。这都是短时间内无法做到的。
而这一次圣宗表现的太过急躁,这让柳新心中生出隐忧。
其二就是那些师兄师弟们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大书房之后就不见了。柳新自己却没有消失,他虽是宗主亲传,但平日里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反而不仅是练功还是其他的事务上,对他的要求都会更高一些。既然他都没有被消失,那些消失的人就很奇怪了。
而最让柳新无法理解的是自己的任务:
充当锦衣卫百户,尽力提任,掌握锦衣卫大权
要知道圣宗一直以来都在追求超脱世俗,而世间最俗的就是入朝为官,就算是个武官。
对于柳新而言,朝廷就是一个大染缸,不论你是多么冰清玉洁,一头栽到这个染缸里,就必然会变得花花绿绿的,再也洗不干净。
柳新的志向是当一个江湖散人,秉持自己心中的正义,逍遥自在的在世上走一遭。
“咳咳!”
柳新正想的入神,却听小楼外一声轻咳,他立刻翻身坐起,他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自己的师傅。
圣宗宗主!
圣宗宗主本名尉迟希忠,尉迟乃是前朝大姓,最有名的便是正阳朝开国皇帝麾下第一元帅黔国公尉迟文烜!
但圣宗弟子都是从民间来,因此柳新从不认为自己的师傅和那位名声赫赫的文帅有什么关系。
“师傅,你怎么来了?”柳新打开门,恭敬的迎接老师进门。
圣宗宗主虽然已经年近八十,但身子骨依旧硬朗无比,身材也依旧魁梧。武林都传说圣宗宗主是武林第一智囊,所以他的形象被人传说是一袭白袍,仙风道骨一般的人物。
但其实柳新知道,自己的师傅的确是极为睿智且计谋百出,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性格暴烈如火,行为不拘小节的人。这样的形象可能和武林人的猜想不同。
就看师傅嫌弃长发碍事,便剃成了短发,一度让众多元老惊愕不已,然后召开全宗大会,一致投票决议,在圣宗宗主的头发还没长出来之前,不允许下山,更不允许不戴帽子出现在世人面前。
圣宗的全体决议一直以来都是凌驾于宗主之上的,因此圣宗宗主虽是万般不愿,依旧无法违抗这个决议。
“今天元老院那边下了决议,为师也是大朝会结束后才听说的。这群老匹夫也不等我回来,就趁着这个时候把你们都打发了,害得为师无人可用!”
柳新默然,他在还不知道事情全貌前,是不会开口的,但他已经知道,师傅此来,估计能解开他心中的那些疑惑。
尉迟希忠环顾一圈,点了点头道:“你当初选在这里单独开辟小楼,为师还怕你性格别太孤傲了,后来发现自己多虑了,现在才知道这里别有一番韵味。白日里可以看云海涛涛,陶冶情操。夜里也有寒气浸体,锤炼肉身。可谓是修身修心的绝佳所在!”
“师傅,我当时是和您生气,一气之下选了这里。可后来我后悔了,想要换地方,是您不同意,还说如果我不住这,就滚出圣宗!”柳新有些不忿的说道。
“啊哈哈,是这样吗?为师不记得了!好了,说正事吧,为师知道你现在心中有很多疑惑,为师这就是专门来给你解惑的。”
“师傅请讲吧,我的确很想知道,这次元老们这么着急的原因是什么?”
尉迟希忠搬了把椅子放在墙边,缓缓坐了下去。柳新这里的椅子椅背都很短,无法倚靠,而尉迟希忠喜欢半躺着。
用他的话讲,老骨头了,现在要好好修养身体,否则活不长久。
柳新见惯了师傅的这副模样,也只有在他们这些亲传弟子面前,师傅才会出现这种懒散的模样,平日里他还是很有宗师风范的。
“那帮老东西不肯帮你师傅我,所以找了个借口把弟子们都散出去了,让为师没法完成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说来也简单,武帝城能够借朝廷的力量所用,那为师为何不能学习一二。当今的旭阳帝虽然正值壮年,但他的几个龙崽子也都渐渐长大。武帝城图谋甚大,我们不能一味的闭关不出,我担心再过十数年甚至数年,武帝城的力量会远超我们。”
“那师傅本来是想让我们入朝为官?”
“不是为官,而是为将!说实话这些年武帝城凭借上官霸和旭阳帝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渗透进了旭阳帝的亲兵之中。但正阳朝军方,尤其是北方的边军基本掌握在北方的这些勋贵的手中。勋贵和武帝城之间虽不至于势如水火,但也是敌对的状态。我们如果要和武帝城抗衡,那帮助勋贵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顿了顿,尉迟希忠叹息一声道:
“为师虽是这么打算的,但元老院这些个老匹夫,却怎么都不同意。尤其是翟玄镜这个老家伙,还骂为师,说为师让门下弟子去当炮灰。柳新,你说说看,为师会是这样的人吗?”
柳新心中叹气,果然如他所想,这也解开了他心中的第一个疑惑。元老院这么着急的把人都散出去,完全不是翟老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为了避开师傅的毒手。
圣宗宗主这些年在圣宗内部已经有了“昏聩”的迹象,所做的决定不再睿智,导致圣宗渐渐势弱。就像今年的大朝会,来的宗门比往年少了三成,虽然武帝城也来了,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三成的宗门已经成为武帝城的附属,已是不屑来圣宗的大朝会了。
这几年,元老们对于尉迟希忠越来越抵触,尤其是翟玄镜,曾经直接当众呵斥尉迟希忠做事只为自己,不为圣宗,自私自利。
柳新每次听到这些传闻都会刻意的置之不理,当做没听到一般,毕竟不为尊者讳。
但其实柳新心里也有一杆秤,他有自己的判断。
这些年几位元老希望圣宗能广收徒,扩大隐秘调查组的能量。但尉迟希忠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减少了内门弟子的数量,还把圣宗大部分的力量送到了正阳帝国以外的北蛮和西方,让圣宗力量孱弱无比。
这是一个势力发展过程中,极为诡异的情况,不仅不大力发展,反而自发的削减自己的力量。
但圣宗宗主的智谋之名已经深入人心,不论是宗门内部还是外部,都认为这是圣宗宗主的布置安排,只是他人看不穿意图。
但经过近二十年的时间,圣宗内部的元老们都已经发现了圣宗宗主的行为,只是在主动削减自己的力量,完全没有其他的安排,后手。于是元老们抵制宗主的行动就开始了。
“师傅当然不是那种人,但是国朝的军方勋贵那都是抱团取暖的,就算为了要对付武帝城一脉而借用我们的力量,但不论如何,最后我们的结局都不会太好。我们甚至没有上官霸和皇帝那种情谊做筹码。”
尉迟希忠虎目一瞪,恨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道:
“你小子竟也帮那群老匹夫说话,你现在都不帮自己的师傅了吗!”
见师傅生气,柳新连忙道:
“师傅别气,我只是觉得您的计划太过仓促。就像是做生意,就算我们要和勋贵们合作,那也得是他们来求我们。否则我们的筹码就太廉价了,会被人轻视的!”
“为师如何不知道这些,但正如翟玄镜那老家伙所说,这个国家正在走下坡路,如果我们不能有所作为,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一途。以前我们是武林魁首,自然还有其他路走,但现在武帝城拦在我们前面,逼得我们只能和正阳国朝同生共死啊。”
“既如此,师傅!您肯定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吧,其他的师兄弟都被元老们撒出去了,只有我留了下来,估计是您对我有什么安排!”
“你小子还是聪慧,比起晏淳那个蠢货不知好了多少!”尉迟希忠骂了晏淳一句,但柳新知道,师傅每次夸人都是这般,拎一个就会踩一个。估计在晏淳师兄面前,就会说自己是个蠢货了。
“柳新啊,如果为师只有你这么一个筹码,肯定就不能放到勋贵那里去了。但为师又不想放弃,于是决定,把你放到亲军里面去。只有在有矛盾的地方,才是我们能着力的地方。就像是老勋贵和武帝城那帮人之间的矛盾一样,亲军虽然被大把的武帝城弟子把控了,但老亲军们和他们之间也存在矛盾。”
“师傅希望我能获得锦衣卫的掌控权?这恐怕不容易吧!”柳新其实不太愿意当什么锦衣卫,锦衣卫不只是染缸,还是一个用鲜血充当颜料的染缸。与其去锦衣卫,他还不如加入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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