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自然是半句也不认。”
柳瑒怕这汉子拉偏架,也想上来说话,却被风鸣与宗三郎死死攥住了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
“奎二儿,你可听仔细了,元三儿说绝无此事!”
“他这话便是放屁,俺这边有苦主,咱们拿来对质!”
奎二儿见这都头说话模棱,便壮起了胆子。
岂料那都头闻听此言,先是爽朗的长笑两声,随即面色一紧,一把抄起奎二儿胳膊,脚下一勾便将这獠狠狠摔在地上,身后公人早就三五一对上前,几个人边将这奎二儿狠狠踩在地上,还有两队拿着铁尺照着奎二儿这帮手下兜头便打,便有那想要落跑的,也被元三儿的伙计们堵了回来。
“智都头,咱们可要讲道理!”
那奎二儿趴在地上,便是几人踩着也要爬起来,也是他力气大,三五个人使劲摁着也一时拿不下。
那都头上来便是用那笸箩大的脚面踏在他的肩头,就这么将奎二儿狠狠踩在地上,由他扑腾也不能撼动这铁塔般的大汉。
“你这泼才,讲道理,我便讲给你明白。你这夯货前日便让癞头蛤蟆在他相好的房中住下,这几个来听说话的狗才拿了癞头蛤蟆给得两吊钱,由长脚蟹领着在教场二条勾栏住了两日,而你这厮今日一早便从城西带了人分了几茬进城,”
大汉脚上给了分量,那奎二儿气儿都快连不上了。
“说说里面的道理,你这厮做这局是冲着谁呢?”
“都。。。都头。。。且缓缓,俺有话说。。说”
黑脸大汉此刻似待骟的黑驴,可怜巴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这等人都是迎风放屁的老主顾,与小命相比,义气就是狗屁。越是这等有些江湖底子的大哥,越比街肆闲汉、水路混混更不讲道义,也无担当,尤其是这等无本买卖捞过界的事儿,他也不必为别人挡风挡雨。
这都头自然不会让奎二儿就在这大庭广众下咬出幕后之人,便安排左右亲信之人,让元三儿的伴当引着到勾栏后面办事,奎二儿的几个亲近人也拿了过去,至于其他的皆已经被放倒一片,只是哼哼唧唧,却也无人敢跑。
元三儿自然是引了都头来见柳瑒几人,虽然几人只是半大孩子,但毕竟是出手相助的好汉,于情于理也该见上一面。其余的自然有人收拾收尾,幸亏是午后,闲人有限,不多时看客们也都散了去忙活营生了。
只是这大汉才转过身看到风鸣与宗三郎,眼中惊诧之色转瞬而逝,再看风鸣与宗三郎将手背摸额,似不经意的用左手大拇指轻掐中指中节中文,不仔细看谁知这是玉清诀呢!
几人见礼后,这都头便嘱咐元三儿安排人订下上好席面,他要亲自答谢几位贵人。见都头说的庄重,元三儿自然是细密安排,既然是都头的面子,这席面层次不可低了。
跑腿的事儿不需要他来,小心伺候眼前几位才是正务。街面上不好多说话,都头与风鸣几人往外走,元三儿往前面多走了几步引路,身后几个公人也有帮闲们陪着,便是那作“参军禄”戏的两个戏子也跟着来了。
席面没有放在瓦子里面,一来这下午时候本不是瓦舍勾栏做事的时辰,恐怕怠慢了贵客;二来这勾栏闲杂人居多,所谓人多眼杂,还是避开些好。
毕竟这教场瓦子就在外城交通便利地方,往北走过两条街便是城中三大正店之一的鼎明楼,所谓承明楼原本是在城北承明门且近处,城北因内外城紧邻着便整修了甬道,如此承明楼便碍了事,幸亏应天府左通判喜爱此正店所出荔枝贡,便划了这靠近寿安县衙的地界让他起了新楼,而承明门也改做了应天门,因此这酒楼依旧唤作承明楼,也算留个念想。
所谓正店,乃是允许从官府购买酒麯自酿酒水的店面。大肇条规非正店不得酿造销售酒水。因为大肇行的乃是酒水专卖制度,以此为制度的并非大肇独创,即便大晟和大綦也是严格把控酿造酒醋之物。
脚店,便是没有购买资质的食肆,其酒水皆须从官府指定的正店购买,但是离开商道的乡村野店,官府也是懒得计较,如果是果酒之类也不在专卖之中,只是果酒酸涩,富贵人家断断是不用的,因此这酒水销路也是极好。只是若因此以为正店拿这酒水获利颇丰也是欠妥,正店销售酒水须向官府购买酒麯,只是这酒麯并非想买多少便是多少。榷曲数量乃是官府专断,买卖多少全凭麯院决定,而正店乃是承包扑买才能取得份额,这其中故事可就多了。
出了四京四辅,连榷曲也是不可行了。大肇各监城则实施官卖制度,除了官府酒院的酒水,禁止其他酒水销售。如今这酒税已经是朝廷重要财源之一,海上巡检司重点清剿其中就有贩私酒的海客,而仝家正是其中好手。
承明楼乃是外两层内实三层的广大楼宇。说是一间承明楼,其实是两座楼前后相邻,门首皆缚彩楼欢门的是临街经营的饮食酒肆,中有飞桥连着后楼,这后楼乃是声色之地,这后楼也并非是隐蔽所在,而是朝着内城的书院,每到夜里,则灯烛荧煌,上下相照,下面帮闲小子林立张罗,上面浓妆妓女,聚於主廊槏面上,争奇斗艳,引得不知多少书生流连于此。只是大肇不禁声色,莫说民间,东京城里官营庵酒店不知凡几,因此玄明书院教授尝告于学官,官府也是一味搪塞。
不过是申时初,不比瓦子勾栏这会儿正在养精蓄锐,这鼎明楼已经是拉开了团花簇锦不夜天的序幕。
说起这不夜天放之四海也是大肇独立不群的特色。对比后宇朝及西陆诸国依旧如上古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綦这晨钟暮鼓便宵禁戒严之坊市制度,大晟钟鸣漏尽闾里禁夜制度,实在是大肇万民之幸。
当然也并非大肇境内皆是如此放驰宵禁,只是十五座府城才能如此,即便是十五座府城,也有参差。
东京启封府乃是宣宗朝才将宵禁推迟至三鼓之后,也就是子初;而西京京兆府、北京大名府、西府凤翔府、东府开德府毗邻边地也是延至二鼓便宵禁,至于下七府皆一鼓便开始宵禁;只有南京天宁府与南府武林府、北府应天府是真真正正的不夜天。所谓夜市宵游,不夤夜不尽兴,不达旦不快活。
而这鼎明楼的帮闲早就迎在门前,并非是元三儿的脸面,乃是冲着都头的名号,热情的伺候着。
都头与风鸣三人皆引着上了三楼雅座,都头拉了元三儿作陪招呼,其余公人们在二楼开了席面,由元三儿伴当和那两个戏子伺候着,其余帮闲皆拿着赏钱便在左近脚店好酒好肉的享用。
入了雅间,待元三儿接应鸨母,又一起出去安排的功夫,几个人才开口说话。
先是这汉子递过来眼色,风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看柳瑒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便坦言相告。
“柳师弟,”
风鸣话是冲着柳瑒去,但是拱手致礼却是给了这汉子,说道,
“这位兄长便是我与三郎的师门兄长,姓雨名凇,字凌霄也。”
柳瑒闻言,略吃一惊又恍然大悟,乃站起身来,躬身稽首致礼,师门兄长便是亲兄弟,敢不恭敬,风鸣与宗三郎也起身致礼,那汉子急忙站起身来还礼。
“师弟柳瑒,字秦越拜见师兄。”
宗三郎便在一旁介绍。
那汉子听得这富贵公子乃是宗师叔的亲传弟子,便不算上中山柳氏嫡子身份,也是真真正正一家人。天下道门皆乃一气化三清之开枝散叶,宗门不同但却同气连枝,更何况兄弟几人都是清虚门下弟子,如何不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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