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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下课时间,在教室里说句话也是尽量放轻声音。

“怎么,龙体有恙?”

“……去你的。我姐明天结婚,我要参加婚礼。”

“这样,恭喜恭喜。”

骆野笔尖稍顿,抬起头来。

前面的两个男生接着聊了两句,话题从参加婚礼上转开。

骆野这时开口:“你姐姐,要结婚?”

前面的两个男生先是一惊,随即转过头,惊讶骆野居然也会参与到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内。

“对。”

骆野说了句“恭喜”。

男生怔了怔,道:“谢谢骆哥。”

谈话内容被重新拉回了婚礼上。

“就是我姐结婚以后,要跟姐夫搬去新房住了。”男生长叹一口气,怅然开口:“以后家里少个人,怪冷清的……”

骆野听完,表情一怔。

搬出去……

“为什么搬出去?”

“嗯?这个嘛,结婚了肯定要有二人世界啊。”

前方男生的同桌宽慰道:“初中的时候,我哥娶我嫂子也是,习惯了就好。”

刚一说完,他立刻感觉到后方的视线胶着在了自己身上,疑惑出声:“骆哥?”

骆野:“为什么能习惯?”

男生摸摸脑袋,奇怪道:“时间长了,肯定就慢慢习惯了啊。”

“……”

骆野有设想过季眠会跟某个人谈恋爱,牵对方的手,亲吻对方的脸颊。季眠的恋爱对象在骆野的脑海中一直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很美,只是莫名不讨喜。

可他从来没想过,季眠某一天会有搬出去的可能。但就像男生所说,如果哥哥有一天要结婚,应该也不会留在家里。

骆野垂下眼睛,笔尖戳着课桌上单薄的试卷。

从初二那年,季眠第一次在卧室里偷偷吻他的时候起,四年来他一直以为,隔壁房间的空荡只是暂时的,住在那里的人迟早会回来。

原来不是。

原来他弄反了,离开其实才是常态。季眠回来,才是在常态间隙中的偶然。

如果季眠结婚了,搬出去,那间卧室又要空出来多久?

半年?一年?

一辈子都是这样,跟其他家庭长大的兄弟姐妹一样,一年或许团聚一次,长则两三周,短则不过几日,渐行渐远,唯有血脉能够维系亲情。

而他跟季眠之间,甚至连血脉都毫无关联。

难以接受。

“嘎嗒”一声。

骆野在试卷上停顿下的笔尖断了,圆珠笔里的墨水顺着断掉的尖口凝聚成珠子,坠落在试卷上洇出一大片黑色的墨迹。

“骆哥?”

“没事。”骆野淡定地抽了张纸巾,擦掉试卷上的墨迹,再裹住断掉的笔尖,敛眸思索。

他擅长分析,不只是题目,还包括自己。只是有时候,因为生活经验不足,没办法准确判断。

假如季眠长久离开,骆野清楚自己短时间内不可能习惯,至少未来十年不会。

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因为这四年来,他对季眠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重了。

再长要多少年才能习惯,目前他还不能十分确定。

普通的弟弟对兄长的依赖大概不会持续这么久,尤其是长大拥有独立人格以后。

不一样的人只有他。

骆野鸦羽般的睫毛垂落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季眠怀有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

年初跟项晨聊过那次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在一些方面不太对劲,一直放任着没去理会。

但现在,这种不正常的占有欲已经强烈到,会令他自己感到不安。

骆野若有所思。

也许他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

周末。

骆野带着病历单从医院出来,回想起在心理诊室里医生面带着的和煦笑容。

“……不必要感到惊慌,你的症状是一种典型的雏鸟情节,与你童年时期的经历和对安全感的渴望有关。”

“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收到来自母亲的陪伴不够,你将对母亲的本能依赖转移到了兄长身上……”

对方给出的解决方式也很简单,“学着正确对待未来兄长将会离开的可能”,然后,建议他多交朋友。

庸医。骆野平静地想。

他停下脚步,脸上闪过一丝细微的不自在。

在给出解决方式之前,那个医生还问过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在那之前铺垫了许多类似于让他“不用感到羞耻”的话。

“你是否对你哥哥,产生过性冲动?”

那几个字令骆野一怔,随后回答:“没有。”

医生的铺垫的确很有必要,只是没起到作用,他在回答问题之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羞耻。

因此,那答案其实不完全正确。

骆野把病历单塞进书包外侧,决定再约几个心理医生瞧瞧。

不过快期末了,还是等到暑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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