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呢。”王朴满脸愠色的愤然道,自己千里勤王,不得功赏反落了罪,如此处事不公怎能不叫人怀恨于心。
孙承宗闻言苦笑不已,他蔚然一叹,下马来握住王朴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并屏退左右低声劝言道:“王节制多虑了,朝堂上的政争多为牵强攀扯,寻隙而蜂拥,造势无不其极,实则过犹而不久,徐子先当世大儒,有他在朝堂上为王节制声张奔走,难道还能保不住一个游击吗。王节制莫小看了你的这位伯乐。”
王朴听了个似懂非懂,只感到这番话太坚韧深涩,如咀嚼牛腱,后槽牙都用上依旧难得其味。
孙承宗老而弥智,在一旁察言观色就心里有数,眼前这人半懂不懂,又无奈的深叹口气,用大白话说道:“神甲营兵数两千而已,在大明诸营之中是个小营,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在朝堂上,王朴你只是个棋子而已,徐子先不惜身自顾,从棋手的位子上跳入盘中去救王节制,你这颗棋子。”这些话说的太直白了,犯了官场的大忌,但面对王朴这样一个榆木疙瘩,官场的嫩雏,他不这样说,却又如之奈何。
听了这话,王朴仿佛在一片迷离混乱中,抓握住了一缕明亮的灯丝,那亮色抹染心扉,全貌渐渐清晰开来,想那徐光启正在朝堂上为他说好话,企图尽力消弭他的罪过。若此时他未得朝廷的明令就擅自移师,很有可能会被视为畏罪潜逃,这坐实了有罪,而替王朴说话的徐光启必受牵连,下场难料。思及此,王朴背脊飕飕寒凉,暗道:好险啊,这一步若是行差踏错,东林党人见到徐光启对王朴一片爱护之心,却糟来背叛,哪里还会再替他说话,从此就众叛亲离。
“都说东虏可怕,其实朝堂上那看不见的刀枪才最可怕,更加致命。”思之后怕,王朴不禁心有余悸道,额上冷汗晶亮点点,强撑着才不至于瘫坐下去。
“哎,朝廷上的这些龃龉纠纷,本不该牵扯在外领兵之将,如今殿上的诸公……政争犹如漩涡,卷入其中,啧,都身不由己,以后若要有难处,不妨给我来一封书信,切勿轻率妄动,王家小子当谨记。”孙承宗对于及时阻止了王朴这愣头青铸成大错,也同样是暗呼侥幸,王朴和徐光启都属于东林党,更是于国有用之材,值此于国于东林皆是生死存亡之秋,若两人同时出了事,东林在党争中折戟受挫且小事,大明失去了两个有用之材,犹可叹惜哉。
“那我,那卑职该如何补救呢。”王朴再一次深深鞠躬,虚心问道。
“简单,克复蓟州。”
南京城春雨如酥,晶莹水珠断断续续自檐瓦落下,滴滴答答作乐调子。钱谦益十分惬意的枕在秦淮名妓兰今夕的腿根,手里把玩她那软香莲足,口里念念有词道:“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金莲宝,宝金莲,弓弯吾之蜜糖。”
“老爷你听,有鞭炮声呢。”兰今夕翠声嫣笑道。
“钱不吝,去打听。”钱谦益眼皮都不抬,随口吩咐道。
“是,老爷。”一旁正给橘子剥皮的仆人钱不吝忙答应一声,就快步跑了出去。
“老爷,今儿遇到喜事了吧,方便说吗,奴也听一听。”兰今夕伸出纤指,用指尖如玉筷儿一般夹起一瓣甜橘,拿樱唇温了温,咬开外皮用香舌卷了,露出果肉低头送入钱谦益口中。
“好吃,京师解围是喜事,其一,送进京的头船鲜果准时过江东去了。出发前我仔细吩咐要细选鲜嫩多汁十斤给恩师,望北寻官千百度,漠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去,其二。我的两个对头终于也反目,不怕他们联手阴我,其三。”钱谦益心中得意,正感不吐不快,悠然微笑道:“酒就不吃了,待会儿还要去兵部,暖炉点了吧,雨下了有点凉。”
“是要升官吗,北兵部尚书不是空了,难道。”兰今夕吞下口含的酒,就问道。
“不会,老爷我是清流,礼部的官,兵部跨不过去,落不到我头上,但是。”钱谦益睁开眼睛,心中微有不快,这兰今夕空有好皮囊,只不过偶尔语腔带几分市井小家子气,不够脱俗清雅,今年的花魁仍是不好啊。
“但是,只要过了这一关,我就有望了。”前几日,得知北京的东林党友们联手保王朴,钱谦益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出头呈上了一份奏疏,聪心如他自然洞悉皇帝心智,在奏疏中洋洋大言,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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