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个小时后,漠九渊终于攀上谷顶。一股热浪席卷而来,人仿佛进入了一个大蒸笼,热气逼仄的人上不来气。擦擦额头的汗水,打开软装水喝了几口,倚靠在一棵大树荫凉处大口地喘着气。抬起头,四外望去,碧空如洗,山峦叠翠,令人心旷神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块垒消散了许多。一跃而起,身体的疲惫消失了大半,心中升腾起久违的欣喜感和幸福感,不由得高声朗诵道:““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群山同声,空谷回荡,声音远远地四散而去。
稍微休息了一下,九渊连滚带爬的挪到树荫里。然后抖动着捋顺牵引绳把随行的物资提了上来,迫不及待地打开软包水大口大口的喝。小憩一会儿,力量恢复的差不多,他站起来四外望去,只见碧空如洗,山峦叠翠,远处群山在云雾中隐隐绰绰、半遮半现,仿佛置身仙境,令人心旷神怡。
打开手机电源,手机信号竟然是满格的,刚开机短信息的”滴滴“声就响起来。
“漠先生,我是您的家装顾问柳清,一直给您打电话都没有接通。由您委托我司承接的云亚湖小区5栋9661室装修已经进入尾声,请于近日联系验收事宜,感谢您选择我公司的承装。”短信是中城信业装修公司发来的。九渊手指滑动着,一张张装修完的精美家装图片在眼前闪过。全屋的装修风格是付玲定的,看到这些不由得有些物是人非的难过。踌躇再三,九渊不知道请谁帮忙给验收房子。他想打给付玲,号码拨出去又挂断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忘了手机号码已经拉黑,根本打不通。
思考再三,九渊把电话打给了助理崔同。小姑娘正在为联系不上他发愁,接了手机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汇报起工作。
“漠总,七里河项目暂停了,总部那边出了新的规划,李臣副总亲自过来宣布的,新一公司所有人员已经撤回,让我们瑞鑫接手。”九渊一听头就大了,这意味着新一公司前期全部准备工作泡汤了。新一公司的经理吴明向来是只沾光不吃亏的主,如果不是出了大问题,这家伙绝对不会甘心撤出。是什么原因导致新一公司退出呢?除非出了连总部都不能平衡的大问题,如果是那样,意味等着瑞鑫的将是一个天大的坑。总部立项上马七里河塑化项目已经三年,期间一直排斥瑞鑫的参与。如今风向突变,总部趁着他不在,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想着把瑞鑫拉入局中。李臣作为瑞鑫系资方的代表,竟然事先一点风也没有透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新一公司的吴明可不是一个好缠的主,恐怕前期积累的资料这家伙片纸都不会留给瑞鑫公司。虽然隶属一个集团,但内部竞争生态十分恶劣,吴明盯着九渊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明面上风轻云淡,但私下的过招却是刀光剑影,较量频频。
“九渊啊,你可来电话了,我找你都找疯了,什么时候不能去爬山,偏偏这个时候去?”李臣当然知道九渊打这个电话什么意思。接到他的电话,没有丝毫犹豫,单刀猛进,语气带着些许责备。九渊知道李臣是明知他的关切,却在为总部的决定打马虎眼。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老狐狸”,认定这老家伙已经变节,屁股坐到了总部那边。他不动声色的打了几个哈哈,然后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问起七里河项目的事情。
李臣倒也爽快,避重就轻地简略把七里河项目遇见的问题,以及新一公司要求退出的情况说了。并且一再强调,新一公司出局并不是出现了什么重大的根本性问题。总部之所以让瑞鑫接手,主要考虑的是七里河项目是事关集团发展的重大战略,开局十分重要。新一公司项目推动没有达到总部预期,集团领导综合考虑后,决定把这项重大任务交给瑞鑫,这也是对九渊个人能力和瑞鑫实力的肯定。
九渊听完更加一头雾水,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李臣是在和稀泥,并没有说出问题的真正原因。久历商海,他早已经练成听其言知其心,看其行明其利的境界。越是冠冕堂皇说的事情,往往里面一定藏着不可与人闻的龌龊。听着李臣口若悬河的忽悠,失去了谈下去的兴趣,附和几句后九渊挂掉了电话。
瑞鑫塑化公司是滨海市一家大型化工企业,经营PVC(聚乙烯)、PP(聚丙烯)、LLDPE(线性低密度聚乙烯)、乙二醇等塑化产品,是乾江集团下属的主产品子公司。七里河塑化项目立项上马,主要是看中了七里河新建设的国家级大型石油炼化基地。乾江集团作为化工成品生产企业,依托七里河石油炼化基地,可以最大限度优化配置资源,实现集约化生产。项目立项初总部就交给了新一公司,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又让瑞鑫接手。事情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李臣年龄到了线马上退休。新一公司的吴明早就上蹿下跳的想着上一步,七里河项目从新一转到瑞鑫,下一步集团副总的位置也就成了悬案,以吴明的功利和算计怎么会善罢甘休?
九渊无意卷入这种纷争,利益当前人心实不可测,见惯了种种丑陋和倾轧,只想着把瑞鑫发展好就行,至于集团那边,他没有动过任何心思。董事长李晓天在集团耕耘多年,其嫡系被外界称为“八大金刚”,掌控各个重要岗位,外人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
九渊曾经根据乾江集团总部的权力体系画了一个职场众生像,每个此类的企业生态体系构建可分为7种。第一种是核心层。也就是利益攸关者。比如财务、后勤等等权财物掌控者,这类人是核心层,领导的利益共同体,也就是单位的实际掌控者,江山永固;第二种是可用者。也就是有能力的人,这些人虽然在核心层外,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参与一些事情,但不起决定作用,只是用来做事,往往这部分人会被假象迷惑,认为自己很重要,但是有能力者有的是,所以不是干伤了心,就是角色入戏太深,因为认不清自己在领导心目中几斤几两而被淘汰;第三种是不得不用者。这类人是有关系的,领导也有亲戚,核心层的人员也有亲戚,也需要维护关系,这类人是职场的黑马,往往是可用者最厉害的竞争对手,只要不是太草包,一般都会PK掉可用者成功上位;第四种是可有可无的人,也就是一般人员,没有进入领导视野的人,只能被动的工作,因为能力有限,不管多么努力,也只能随波逐流;第五种是防着的人。也就是领导眼中的小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类人基本已经被边缘化,不管多大的才能,政治上已经失败,任何领导也不会再用;第六种是捣乱的人。这类人往往被领导拿来祭旗,或者给领导出难题,闲着也是闲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斗争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中国人,不再职场上设定个仇人,工作起来没滋没味。第七种是特殊关系的人。如领导的小蜜、情妇,以及围绕这个形成的利益生态圈,这个就不用多做解释了。
乾江集团李晓天还有4年退休,集团生态体系也就出现了一些异动,不管曾经多么辉煌,到了执政后期,也会面临一个人心渐失的现实。近来风声多有一些杂音,经营日久,利益布局看上去很完美,难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加上浸淫时间越长,初心越失得多,进入后时代,也是要经受一些风浪的,前任董事长最终没有平安落地,李晓天呢?
给崔同交待好装修验收事宜,听完絮絮叨叨的汇报。九渊的眼神黯淡下来,已经整整两周了,付玲只言片语没给他,进望幽谷前连着打电话、留微信,音讯皆无。手机是空号,明显地屏蔽了,微信留言如石沉大海。九渊有些沮丧的看了一眼手机,眼神中闪过一丝忧郁。
付玲的微信、QQ都把他拉黑了,这预示着某种决心,说明两个人关系完了。九渊并没有恋爱经验,和前妻是经人介绍结的婚,那会儿滨海瑞鑫塑化公司初创,他带着团队生死打拼,每天昏天黑地的忙,感觉需要一个家庭,想当然地认为无论跟谁无非就是过日子。结婚后,与前妻根本过不到一起去,两个人都认为不是对的那个人,后来协议离婚。认识付玲是一次同学聚会,老同学马鸿翔的老婆吴莉听说九渊离了婚,想起同在医院的同事付玲老公出国3年,也离了,于是给他们牵线搭桥。后来见了面,接触后,两个人感觉极好,都感觉是对的那个人,于是开始正式谈。哪知道付玲的女儿死活不同意两个人交往,因为这个还闹了一次跳楼,付玲最后只能舍弃九渊,做出分手的决定。为此九渊努力过,一直没有同意两个人分手,但付玲明显了冷了许多,对他开始不管不问,没有以前嘘寒问暖的劲儿了。
此次进山前本来是想着与付玲辞行的,可是付玲躲了,根本见不到人。到医院去问,科室的同事说请假了。九渊走出那栋全市最漂亮的门诊大楼,心就像掉进了冰窟,心寒彻骨。
山上的风变了,云层渐渐厚重,一场大风雨眼看要袭来。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九渊警觉的看了看天,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世事就像这天气一样向来无常,人也是如此。
想到与付玲的未来,心情如天气般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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