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就走,不负责任的梁小姐?◎
最后轮到明澜的时候, 显然陈时序和梁梦因都没什么心思问了,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盯着玻璃杯。
黄色的酒液,乳白色的椰奶。
相似的表情, 同样垂眸的神色。
陈璇蔚左看看右看看,想说又不敢说。
她几天前为明澜拟定了一份协议书。
一份她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明澜和周游弋两个人之间的协议书。
“你们……啊……不是,你和姐夫……”陈璇蔚到底是没能说下去, 该问吗?
她有些不确定了。
明澜一向是很有主见的人, 那位她不了解的周游弋更是如此。
真正意义上的聚少离多,甚至一个人已经常驻太空,但陈璇蔚还是不理解。
明澜倒是很坦然,她很清楚妹妹要问的问题,甚至已经冷静地接受了现状。
至少不会有什么比现在更差的了。
很淡定地笑了笑, 明澜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在他下次执行任务前,我们会把离婚手续办完的。”
空气中忽然静了一刻。
小诚在陈时序的怀里悄然探出一眼,小嘴一扁, 又缩了回去。细微的动作被明澜捕捉到,她的笑容褪了些。
“至于小诚, 我们会共同抚养。他工作忙, 我会多带一些。当然我工作也忙, 到时还是要林姨多帮帮我。”
明澜也心平气和,仿佛说的事情无关紧要,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梁梦因眸光微动, 望了眼陈璇蔚,似是询问, 后者抿紧唇, 默默对她摇了摇头。
原来天作之合, 所有机缘都在他们身上投放的佳偶,也会有一天分崩离析。
当初婚礼上称颂的堪比童话故事般的爱情,宛如上天安排的缘分,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忽然划下句点。
“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陈璇蔚问。
明澜没说话,但她静静望向一直缩在陈时序怀里不吭声的小诚,那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嘉诚不安分地动了几下,抱住陈时序的手环得更紧,把小脸埋在他怀里,只留一个背影。
见证过当时有多美好,再看如今的一地狼藉,梁梦因几分唏嘘。
情有独钟,最后也落得分道扬镳。若是换成他们,样样都不般配,处处都不和谐的他们,又该如何。
万千世界,事事不易,唯有感情,最是脆弱。
梁梦因垂眸,无意间拿起了陈蔚璇的酒杯,却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被她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因因,你怎么回事,你一会儿还要开车呢!”
低声应了句,任谁也能看出她状态不对。
“最后一轮吧。”明澜突然开口,“这次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和倒霉蛋吧。”
梁梦因的运气一向在游戏上不太行,就连最简单的挑长短游戏,她也运气欠佳。陈时序没选,他仿佛一个旁观者,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但单单留了一根筷子给他,他也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这种真心话游戏,最怕有所粘连的两个人被聚在一起。
如果梁梦因是提问的那个人,或许状况会不一样,但倒霉的是——她是被提问的那一个。
她的心理很矛盾。
既怕陈时序提出一些触碰底线的问题,打破他们之间目前还算得上公平的较量,毕竟他刚刚那席话,已经足够震撼;同时,她又怕他只是将问题虚虚停在最表层,再度恢复不近不远疏远冷淡的关系。
她很乱,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也不想去拆解分析他们刚刚那场吵架,那些争执已经耗费她大半心力。
陈璇蔚:“还真是巧啊。”
聚会行至末尾,陈蔚璇已经看透自己的位置,不就是吃瓜看戏的嘛,还是最佳观赏位置,自己没事掺和进去做什么,正大光明听八卦就好。
陈时序低头摸了摸周嘉诚的额头,分出一抹薄凉的余光,绕过坐在中间的陈璇蔚,置于那张皎皎无瑕的面孔上。
梁梦因眼尾有些红,她眼睫轻敛,下意识地避开了望过来的那道视线,低头抿了口椰奶。
明明是不带酒精的椰奶饮料,却喝得她满身燥气,面颊控制不住地飘上绯云,红成华贵惊艳的海棠花。
梁梦因咽下胸腔里潮汐般的悸动,缓缓睁眼,一双翦水秋瞳,潋滟多姿,可以视线却没有聚焦。
像蒙了一层雾气。
剔透晶莹。
陈时序在她飘然的视线中,绷紧的嗓音走慢慢松了下去。
何必呢。
何必逼得这样紧呢。
陈蔚璇左顾右盼,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提问。
隔了一会儿,耳畔忽而响起一道冷调的音质,疏淡的口吻:“剩下的,回家再问吧。”
这话说得几分暧昧。
回家,再问。
梁梦因面上霞云堆砌,叠在一起酿成更透更润的红。
“谁要和你回家。”像没有长出利爪的小老虎,半点气势也无。
眸光在她昳丽明艳的颊面上顿了一瞬,薄唇溢出冷淡的声调,平静无波。
“走了,梁梦因。”
小诚手指还扒着他不想放,又向楼上紧闭的那间书房看了眼,默默又松开了手。
“小舅,等我爸爸走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梁梦因沉一口气,先望向明澜,她面上表情很淡,淡得看不到任何情绪。然后再转向已经站起来的陈时序,他慢条斯理地将衬衫西装整好,然后拍了拍周嘉诚的肩膀。
声音温和了些:“先陪爸爸。”
“可我想跟着你。”小诚拽着他的裤脚不放,脸一垮,就哭了出来,“我不要爸爸妈妈了,我只想要小舅和婆婆。”
“小舅,你别不要我。”
男孩肩膀细细地抖,他一边哭一边把眼泪擦在陈时序的西裤上,抽抽搭搭,眼睛很快肿成核桃仁,可拉着陈时序裤腿的小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算了,你把他带走吧,正好这几天我们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明澜喝得有些多,甫一站起,还有些晕眩,手掌撑住桌子,有气无力,“过几天,记得把他给我带回来就好。”
陈时序也没拒绝,抱起还在抽泣的小诚,略一点头,便准备离开。
直至换好鞋子,梁梦因还没动。
淡漠的黑眸定在明亮灯光下清丽姣好的面,掀唇:“梁梦因。”
女人迷茫的视线转了过来。
水雾粼粼,荡漾的朦胧在眼底迷离晕染。
“嗯?”
“司机小姐。”眉尾上挑,嗓音冷冽,“该回家了。”
“嗯。”
在一片懵怔中,她的心房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诚哭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陈时序抱着熟睡的小诚正要上楼,却被梁梦因拉住了袖口,压低了声音:“你要问我什么?”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谈?”
小诚在睡梦里更抓紧了陈时序披在他肩上的外套。
张了张嘴,确实这时不是一个好时机,梁梦因果断选择了闭嘴。
“等我一会儿。”他撂下了这句,利落地单手抱着小诚上楼。
梁梦因没说话,垂眸让开了路。
她在客厅里等着,一杯水喝尽,陈时序也没下来。没有酒意作祟,依然有无数只蚂蚁在她胸腔里爬。酥酥麻麻的,又带着点痒,想去挠,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适。
紧张又隐隐期待。
甚至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到底是按耐不住,梁梦因放下水杯,轻手轻脚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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