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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要。◎

梁梦因对车祸是有些阴影, 梁父去世的时候她已经是记事清楚的年纪。

梁父最后的遗体,关芷莹没让她看,听说支离破碎。

越是不看, 越是想象丰富,尤其是她当天晚上回家时,再次经过车祸地的时候, 看到地面上还留着那一滩血。

红得发黑, 铺洒一地。

她当场就吐了出来。

所以当她到达医院的时候,她的手心一直很凉,梁梦因不住地对着掌心哈气,想要让带来一点温度。

却没有一点作用。

手背隐隐发青,那上面的筋络血管绷起, 忽而又被陈时序将蜷紧的手指掰开, 他的手指插进指缝。暖流跟着贴近的皮肤一同涌入,从指尖、指节、指根一点点钻进。

缓慢地周转全身。

梁梦因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从那一阵冰封之中。

“冷吗?”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掌心里握着的手指仿佛冰块一般。

梁梦因点点头, 从南城归来,大衣换成了厚重的棉服, 但依然冷, 是从脚底生出了一种冷。像是从冰冻的湖面中, 伸出的藤蔓,缠住她的双脚,拉扯着想要将她拽进那一片冷水之中。

她只是仰着头看他, 暗色的眸底闪过一丝担忧,绕过他清隽的面容, 身后就是一盏“手术中”的红灯, 散发诡谲的幽光, 提着人心,无法安稳。

梁梦因又瑟缩了下,下一秒,整个人几乎被陈时序圈进了怀里。

他脖子上的围巾也已经被戴到了她颈上,可怀里的人还在发抖,陈时序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

舒了口气,陈时序揉搓着她的手指:“要不我让卫辰先送你回去吧。”

梁梦因摇头,她的手已经慢慢被陈时序

忆樺

焐热,没那么冷了。她又抬头望了眼那盏红灯,手指轻轻蜷动,在他的掌心细细地刮。

“我就是害怕。”她靠在他的颈窝里,“也不是害怕,大概是担心。”

想了想,她又推翻刚刚的话:“可能也不是担心,我看着那盏红灯,总觉得畏惧。又希望它早点暗下去,但又害怕它暗下去。”

生死之间的惶恐。

“别担心。”淡声落下,他握紧了她的手,“不会有事的。”

她悬而未决的心房跟着他的话一同落下,陈时序天然带着那种信服感。

安心。

“我安排了最好的外科医生,明澜她会平安的。”

明澜的车祸场面惨烈,哪怕只从那监控视频中的几个片段,也足以让人捂嘴惊叫。

风尘仆仆急着抄近路赶去机场的轿车,却撞上迎面而来的货车,来不及闪躲,明澜的那辆轿车车头都几乎都被压扁。

送到医院的时候,初步检查断了四根肋骨,脾脏破裂,胫骨骨折,头部也有血块。

“怎么会这样……”梁梦因轻轻叹气。

陈时序眸底被一团浓云笼罩,暗不见底,几分冷肃:“璇蔚说,他们今天办了离婚手续。”

梁梦因怔住,又望向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叹气又重了些。

还真的离了。

姗姗来迟的陈璇蔚带了些明澜的贴身衣物,身后还跟了个在这里并不受欢迎的男人。

是明澜今天刚刚离婚的前夫先生。

场面一时凝结住,陈时序没起身,只是靠着座椅,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梁梦因的肩。他看上去漫不经心,睥睨众生,仿佛谁都没放在眼里。

梁梦因还冷着,也不想动嘴,缩在他怀里,环紧了他的劲腰。

周游弋也没说话,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服,显然是从研究院刚出来的,连手套头盔都没来得及摘。

一向话多的陈璇蔚也无心调解气氛。

四个人分隔站在走廊两侧,周游弋自己独站一边,头向后仰着贴着墙面,整个人笔挺如松。

周游弋显然很忙,他的手机不停地震着,将所有焦灼的冷凝打破。他不时低头回复着消息,但还有不断打过来的电话。

“若是公事繁忙,周先生可以先行回去的。”是陈时序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那一阵阵铃声震动将安静打破,与之涌来的是空白一般的愤懑。

即便离婚,但那毕竟是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的另一半。

其实是陈璇蔚先忍不住的,她的怒火在对面那人接过第四个电话时已经烧得炙热,但被陈时序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璇蔚原本以为堂哥那个眼神是要让她忍,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她的身份尚且不方便说话,但之于陈时序,那便不一样了。

陈时序甚至那句“姐夫”也不叫了,虽然过去的几年,他也没什么机会叫。

人整天埋在研究院里,除了那场婚礼,再就是之前的那场聚会,大概也就见过这两面。

“抱歉。”周游弋放下手机,调了静音。

一个人面上的担心做不了假,但很多时候也不只是担心就能解决所有事情。

身份位置意味着承担的责任。

但通讯电话并不会因为静音便停止,在又一遍震动响起时,陈时序站了起来,大衣顺着动作垂顺落下,掀开些微的冷风。

梁梦因拽了下他的衣角,却只有柔顺的面料从指尖划过。

人影逼近,周游弋方从手机上偏了一眼,望过来:“抱歉,我出去接。”

“周先生出去,就不必再回来了。”不冷不淡的调子,话里却藏了锋芒的冰棱,直插心房。

换言之,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了。

双目对视,气氛冷凝。

周游弋手机震动在长时间的静默中停止,他启唇,正欲开口。恰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几个人一齐望过去,梁梦因手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方才被陈时序温暖的所有热度,在一瞬间全都消散。

彻骨的寒意再度涌上,按在墙面上的指节已经泛白,在一片安寂中,等待最后的宣判。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梁梦因先望向被推出的病床,明澜的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脸还露着,那应该是没事。

医生:“放心,手术成功,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扶在墙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掌心沾染上微凉的触感,然后下一秒就被陈时序握紧。

他的体温瞬间冲没一切惧怕,给她坚实有力的依靠。

梁梦因后知后觉地回握住他的手,方才所有的冷瑟顿时烟消云散。

心安之处,是他在身侧。

“今晚我来陪护的吧。”周游弋说。

“还是不劳烦周先生了。”陈时序声音冷冽,“我们不至于连个陪护都请不起,还需要刚刚离婚的前夫来陪夜。”

“就是!”等在一旁的陈蔚璇再也按耐不住,“难道你还想让我姐半夜被你的电话声吵醒吗?”

周游弋只是望着被推走的病床,一言未发。

而手机的震动声已经替他回答了一切。

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梁梦因又困又冷,但还是先去泡了个澡,蒸腾弥漫的热气中带着安神的精油香,安抚着所有情绪。

靠在浴缸边,梁梦因神色怠倦地打了个哈欠,翻找了下沐浴露,被挤在最后面的一瓶是陈时序的,大概是上次收拾东西,忘记给他送过去。

鬼使神差的,梁梦因打开那瓶沐浴露,闻了一下,馥香淡渺,萦绕鼻尖。

是陈时序身上一贯那股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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