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折磨,一点点噬咬着沈眉庄的心。偌大的殿中无一人言语,寂静异常,一刻前还历历在目的温情仿佛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夜深了,冷月的银辉透过窗棂洒进,偶有夏风裹挟花香扫过殿中,带来几许蝉虫的嗡声。苏培盛与李庆终于来了,一方帕子轻轻覆在洁白的皓腕上,随着指腹或重或轻的按动,沈眉庄的心也绷成了一根细弦。
老成的太医不敢马虎,他反复按压感受,却始终没能摸到该有的脉象。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殿中的气氛沉重得快要化为实质,盛暑天气,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收了手,望了眼静坐于前的皇帝,帝王的威压沉沉而下令人不敢直视,他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禀报:“皇上皇后恕罪,惠贵人,她、她这并未有喜啊,微臣把脉并无察觉任何胎像。”
沈眉庄浑身一震,起身惊声叫了起来:“这不可能!好好的胎像怎么就突然没有了!”
转动碧玺珠串的手微顿,皇帝的神色似乎并无波动。
他掀起眼皮瞧了眼她失态的模样,说不出的冷漠:“再请一次。”
李庆伏地惶恐道:“皇上,微臣不擅妇产医科,技艺不精,不若请妇产医科圣手江诚太医来,方更稳妥些。”
“苏培盛,叫他来。”
沈眉庄跌坐回椅上,一种如蛆附骨的恐慌慢慢爬上她,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旦夕之危像高悬于头顶的一把尖刀,而终于也像预示般,在颤巍中狠狠刺向她。
江诚确诊她假孕,他亲手写下的助孕方子变成了他口中推迟月信的方子,藏于妆台底的药方凭空消失,死无对证,她举荐的同乡太医刘畚人去楼空,早已逃得不知所踪。
桩桩件件,无形的黑手在背后推动,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她辨无可辨。
跪在地上,她声嘶力竭喊着冤枉,泪水夺眶而出,她乞求皇上为她查明真相,而她爱着的高高在上的帝王,投射而来厌恶的眼神像是最锋利的箭轻而易举刺破了她的心。
看着捂住嘴低声哭泣的她,皇帝心中只觉厌烦,她这样的人何能配得上他之前的宠爱。愈来愈冷凝的眼神轻视地打量着她,骤然一寒,视线定在她发间的一抹亮色上,他心中的厌恶瞬时到了极点,霍然起身走向她,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太后赏她的发簪。
沈眉庄惊恐抬眼看他,不敢置信。
盘起的青丝瞬间散落而下,凌乱地覆在失了颜色的面颊,形同冷宫的疯妇。她也在这样羞辱的动作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向后倒去,傲骨不折的菊花也终跌在地上,心如死灰。
她听着他冷冷念着她的“罪行”,被他说不堪,她张张口无声说着没有,眼睛失了光彩,任泪水控制不住地落下。
嬛儿为她求情,险些被连累,她找回一丝理智,强拉住嬛儿的手让她稳下,只求她能自保。
“贵人沈氏,言行无状,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禁闲月阁无朕允许不许任何人探视!”
而她也绝望闭上眼,迎接她的结局。
宫门被紧紧闭上,御前侍卫将所有的口子团团围住,势必不能让有关沈答应的任一东西进出。
闲月阁转眼空荡荡地只剩她一人,今晚的月色也太凉了些吧,沈眉庄望着窗棂发呆,恍惚地想着好冷啊。
圆明园中花树草木繁茂密布,宫女太监们幽幽掌灯照明,微黄的暖色无法透进浓密骇人的漆黑,摇摇晃晃得照不真切。谁的心急如焚,谁的得意畅快都被夜色深深掩住。
深夜的绛妃轩迎来不速之客,灯火通明,仿佛早有预料。
热茶浸入肺腑,安息香丝丝萦绕,置身于熟悉的环境,甄嬛才终于缓了神色。
她盯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讲得很多,几乎囊括了所有见到的细节,甚至于在场众人各异的神色,等到前因后果一并讲清,热茶浮起的氤氲水汽也消散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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