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川云在皇宫多年,早已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他站在钦天监的矮墙之下,不知在看什么。
他虽年长,但不显老,一天到晚没有什么表情,好似他这一生只浸淫于岐黄之道,对世间任何都毫无波澜。
宫里很多人背地里说他无情,有些药人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在一边喝茶。
即便是当初他的徒弟林木死在他的面前。
那时候皇帝对钦天监荣宠正盛,他提上去的驭血丹被皇帝赞不绝口,容光焕发,召了钦天监所有人封赏还赐下了宴席。
就在这个宴席上,他的徒弟林木被大皇子在杯子里下了毒药,当初林木想也没想就喝了,七窍流血时都没有呼喊出声音,便直接趴在了宴桌之上,林木是林道的弟弟,兵荒马乱之下他只是颤抖着手将他的眼睛给闭了上。
林木是一个在医药一道很有天分的小孩,在他所有的徒弟里,是天分最高的。
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死在皇帝面前,皇帝将大皇子关了禁闭还问过他的意见。
他当时是如何说的来着,”生死有命,无妨。“
像一个遁入空门的老道士,瘦高的道袍里空荡荡的,狭长的眼睛有时瞥一眼谁,都能感受到扑面的冷意和淡漠。
“师傅。”有人站在皇宫的百年老花树下面,隐藏在阴影处,看着正看着不知何处的段川云沉默了数刻还是喊出了声音。
“何事?”段川云收回视线,深邃的目光重新回归寂静。
“大皇子同意了我们的交易,他这边愿意出城作为质子送给霍家,他的要求只是需要我们立下字据,以万千生民未来三十年的运势立下字据,保住顾青华一家。”
姜堰是段川云所有徒弟里排辈最高的,还差两年就要到而立之年,跟着段川云的时间最长,但在整个殿里,是最没存在感的。
经常站在树影下都没人可以发现他。
“二皇子在做什么。”段川云淡淡开口。
“他给他外祖家递了信,现在正在全城搜刮钱财和细软,走的还是之前那一套路子,找的江湖人,不过风流雅筑换了新人,这一批人估计是霍家的。”
城里乱成了一团,戒严不了几天了。
段川云没有说话,姜堰低垂的眸子轻轻抬起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半瞬又继续开口,“昨日陛下刚发过火,半夜从阁里调过一瓶丹药,陛下近日这药量,若是持续,撑不过三年。二皇子这几日基本未出过宫,昨日侍奉在陛下跟前,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他丑时派人来过药铺,好像是想拿走一瓶,但师傅放心,他拿的只是普通的血丹。”
钦天监现在进贡的丹药都是以药人的血为引,药人中和药性,都是大补的药材还混了麝香鹿茸银鳝,便是直接喝,都能让人气血翻腾。
这药皇帝让人吃过多次,证实过药效,耄耋的老人吃完都能直起身子来多走几步路,而且材料珍贵,甚至很多达官贵人都想从陛下那边讨一点药。
但无人知道,他们在皇帝的药里掺了伈黄,伈黄本无毒,是一味苦寒的药草,降火明目清神,但它若和血丹配在一起,便是慢性毒药。
刚开始让人清明善睐,再加上血丹的血气,说其能返老还童都有人信,但实际上,是在压榨身体里的气血,何时血液破裂,便是丧命之时。
大皇子当初用一味让人暴毙七窍流血的药杀了林木,段川云便知道是他发现了。
但大皇子却没说,只是用这种方式警告他。
没有报给多疑的皇帝,还让自己在御前失了仪,被关了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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