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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小溪并未收回直视的目光,她大胆地盯着男子的脸,甚至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唇形,还有他薄唇上那细不可查的绒须,这些都昭示着这是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生命。

恍惚间听到男子的问话,穆小溪拉回思绪,轻轻呼吸一口气,给了对方一个甜甜的笑,答道:“曲水流觞,坐看云起。”

男子问:“何解?”

穆小溪收回看向男子的目光,挺直了腰背,看向窗外的阳光,像是回忆般娓娓道来:“我、哦不、是贫女自小就在这黑石山下长大,曾多次到这里玩耍,曾遇到过一个游方道士,跟他学了不少的本事,他曾在上游的磨盘岭上,采了野果子,用木桶装了,顺水流下来给我吃,我、哦不,是贫女觉得有趣……

“算了,今日本官就允许你自称我”,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哦好的,谢谢大人。”

穆小溪冲着男子略一欠身,接着讲述:“我觉得有趣便问道人,这个道人便告诉我们,小时候,在他的家乡,每逢三月初三上巳日的这天,他一家人都会聚在环绕的水渠旁,洗濯净身,然后将饭食酒水盛在木碗中,置入上游流下,下面的人就会取来食用,称为曲水流觞宴,一家人还会在宴会上饮酒赋诗,祈福去病。他离家多年,看到黑山泉便想起了家乡的曲水流觞。”

屋内众人都静默无声,认真地听着穆小溪的讲述。

穆小溪又接着说道:“这个宅子原是村里一家做豆腐的老宅,后因一些变故这家人搬走,现在大家都叫这里豆腐家的老宅,我想这造水车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事,这里也是咱大方朝第一辆水车诞生的地方,不管成功与否,这栋宅子、这个院子都是很有意义的,可是叫豆腐老宅觉得总实在是有些不雅。我看到后山的泉水,便又想起那个道人说的‘曲水流觞,坐看云起’的故事了,我们要造的水车与水有关,要想让这车轮转起来就离不开水,‘觞’又有木质水杯之意,这名字又雅致,惬意中蕴含了一份洒脱,所以我昨天就托村里的一个小伙伴写了这几个字,下午急匆匆托人拓印,今早大人来之前才挂上,这都是我擅做主张弄了这块牌匾,望大人……。”

男子抬手止住了穆小溪的话,低头略一沉吟,道:“这字太丑,赶明我找人写了好的,把这个换下来,这个就先挂着吧。”

男子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有点愣神,穆小溪听了心里欢喜,她就猜出这人不会因这几个字生气。

此刻穆小溪又觉得这人说话蛮霸道,那么直接点出这字丑,这可是她因为她王小公子写的,王小公子的字可是乌空村里写字最好看的了。

男子又斜睨了一眼穆小溪,补了一句:“字倒罢了,只是这名儿起得好。”

此刻大家伙才回过神来,纷纷夸赞这名字起得好。

坐在另一侧的一位穿绯袍的官员说道:“江南的上巳节的确有在河边饮酒欢聚的习俗,人们汲水净身,欢娱祈福,祛除灾病,只是这道人家倒是雅致,曲水流觞,好雅致,好雅致啊,真是没想到,今日在这一小山村竟闻得这等雅致之事,可传为美谈矣。”

绯袍官员说到这,转身向年轻人一抱拳说:“以后本官定也要试一试这个曲水流觞宴,到时还要请公子赏光啊!”

公子方墨白笑着点头说:“曲水流觞宴,好!本公子记着了。”

瞬时厅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温暖起来,站在门口的几个乌空村百姓也都松了一口气,真是摸不透这些官家啊,一开始还以为那个年轻的大官不喜欢这个牌匾呢,原来正好相反,是喜欢得紧呢。

有此一事,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个坐在正中间的年轻人是这屋子里最大的官了。

有村人暗自抹冷汗:唉,小溪这丫头,胆子可真大。

众人的恭维声和谈笑声仍在继续。

公子方墨白微微翘起嘴角,端起案子上的茶杯,推开茶盖,似要饮茶状,瞬间他把目光又瞟向了穆小溪,谁知穆小溪也正偷偷向他瞧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方墨白心下暗道:这丫头,果然和三个月前一样!

……

三个月前。

初春,清晨,天边才刚刚露出鱼肚白,草尖上还挂着昨晚的露珠。

穆小溪背着一捆苕条踉跄着走在灌木丛中,刚刚穿越过来的她还不习惯这么一大早就上山砍柴,但令她欣喜的是可以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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