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是讨厌的阴雨天,显然还没下透,闷热得很。云山觉得昨晚的微风与圆月似乎是很久远的事。
董明暄盛情邀请妹妹一家去家里住,但是毕竟一下子多出四口人,多有不便,潘良驹不肯去,说明天带云山认门。拗不过,大舅便把他们安排在离家不远的颐和路宾馆,然后说回去整理他们一家的古董方便装箱带走。
颐和路是金陵最具民国风情地方之一,当时曾是外国使馆扎堆的地方,有好些大人物曾居于此,如闫锡山、汪精卫、顾祝同、汤恩伯、陈诚、邹鲁,还有美国特使马歇尔等,他们当年的公馆也都还在。当然即便是现在,也有一些省府高官住在附近,这里古木森然、环境清幽,建筑虽老旧,但格调仍不失典雅,就是有些偏僻,平时少有人来。云山一家很中意这个地方。
一天的火车坐下来,精神上很疲惫,干爹干娘和云岚吃过饭各回房休息。云山不累,就是无聊,便打坐调息,默念心法运转真气。半个时辰后,收气起身,看窗外雨势弱了不少,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开了灯,云山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放着笔墨纸砚,很是欣喜,便走过去拈起细管小毫,草书了半阙词: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晚夜半归梦后,落灯花,棋未休。嗯,颇有怀素《自叙贴》的笔意,满意!一件事隔段时间再拾起来,总觉得水平会涨一些。不过怎么也想不起词牌名了,便搁下笔,打算出去走走,刚才经过这里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古雅,适合散步怡神。
走到外头,天色还好,没有房间里那么黑。有蝉在嘶鸣,感觉后劲不足了,路边草丛里的蝈蝈声,也趋式微。路边高大的梧桐树完全遮住了天空,云山甚至感觉不到大的雨滴。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信步前行。路边没有店面,只有些老旧的房子,阴森森的。
云山心情不错,这几天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候。时见爬满荼蘼的老墙上钉着个铁牌,伸头仔细看去,则写着民国某某要人的公馆。云山对民国历史不甚了了,也不愿细究,径直走开。走不多远,云山的视力好,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白衣女子,似乎拖着个箱子,踟蹰前行。终于看到一个行人,云山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颐和路两边多的是梧桐,再就是古槐,这两种树主干不高而粗大,侧枝横斜交叉,使得整条路看上去像个隧道,若是晴天,这里无疑很美很清凉,但是在这阴沉落雨的傍晚,属实挺恐怖的。尤其是路两边有些通往‘公馆’侧门或后门的小巷,过去是停车、下人进出、后厨采买的通道。现在不管是什么人都走正门,没了人气的小巷更显得荒凉幽暗,里面仿佛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云山开始好奇前方那个白衣女子怎么这么大胆,这样的地方走路,怎么也得有个伴儿呀。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女子开始频频回头张望,似乎是紧张不安。大约又走了二三十步,女子拐进了一个小巷,云山心想她可能是到家了吧,也不甚在意,偶尔还跳起摘片枯黄的梧桐叶,一次落地时他似乎听到一声短促惊恐的“哦”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被瞬间捂住了嘴。不好!云山一下子想到前面的女子,会不会是被人劫持了。他从路边拣起几个石子,放进长裤口袋里,又折了根二指粗细的槐树枝,边跑边撸去枝叶,跑到刚才女子进去的巷口时,探头张望,巷子并不深,黑洞洞的,勉强能看清里面并没有人。
巷子两边的楼房,都是两层的,不过右侧房子较为完好,而左侧的房子已年久失修,楼顶上有个大破洞,二楼的小窗也缺玻璃。云山轻手轻脚走进巷子,两边院墙上各有一个侧门,都是关着的,不过破败房子一边的侧门上没有锁!院墙大约两米高,墙头上有曾架设铁丝网的痕迹。云山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有没有暴露,不敢贸然进门,但是上墙的话,目标更大,可能直接受到攻击。只能上房,在楼顶既安全又方便选择攻守。于是云山蹑手蹑脚沿着墙根快速跑到巷子尽头,夹角好借力,左右各一蹬便上了房,云山觉得紧张又兴奋,仿佛在追逐山里的猎物。
匍匐到房脊那个破洞处,云山探头下望,看到白衣女子双手反绑被捆在里间卧室的破床腿上,箱子和里面的东西被胡乱扔了一地。一个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正在数钱,显然是从女子那里搜来的,女子不断挣扎着,嘴里应该被塞了东西,鼻子里发出哼哼声,那个络腮胡很不耐烦,反手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女子头猛地一仰,云山看到了她眼睛里屈辱的泪水,是个年轻的女孩,脸很白净,而女子应该也看到了他的头,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头缩回去。房外院墙门处还守着两个男人,一胖一瘦,破烂的上衣遮不住黝黑的身子,云山知道自己刚才是被他们发现了的,站在二楼向窗外看,颐和路的情形一清二楚。
云山又从房顶另一个破洞下望,见二楼另一个房间是空的,那应该就只有三人,歹徒在弄清自己有无威胁之前,女孩暂时不会有危险。楼上的络腮胡能看到楼下二人,但楼下二人看不到络腮胡,自己如果悄悄解决掉楼上的,楼下的人应该觉察不到,剩下的两人,自己居高临下好对付,而且络腮胡显然是三个人里的作主的。
云山挪回刚才那个破洞口处,悄悄下望,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只见那个络腮胡男子蹲在了白衣女孩身边,淫笑着正把手往女孩腿上摸,嘴里还在嘟囔,“真他妈的水灵,今儿个逮了个小嫩羊,还他妈是个肥羊,老子今儿要开荤!”络腮胡猛然起身把上衣一把扯下来,女孩绝望的眼神和云山的眼神正对,云山再也忍不了了,右手疾射出一颗石子直冲胡子的头顶,然后从破洞处飞身跳下,双手举着槐树棍劈向胡子,云山低估了胡子的实力,石子擦着那货的耳朵飞过,胡子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云山的棍子,云山心里暗叫不好,这货的功夫挺硬!
棍子劈到地上断成好几截,站起来,云山才发现络腮胡子的身材比想象中更高大,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腿长手长拳头大,是个积年的练家子,看来不易近身。云山知道用外家功夫很难赢他,自己内力尚浅,需近身才行,皮肉之苦难免得捱。
“老三老四,点子在这,别守门了!”络腮胡转头向着窗外低喝了一声,云山被这一嗓子提醒了,楼下还有两个家伙呢,掏出石子,射向往楼上奔的二人的头,这两人菜多了,不偏不倚,石子正中脑门,二人顿时血流满面,歪倒在地上。
“小子,有两下子。”胡子眼中射出凶光,抬腿就是一记高扫,云山矮身躲过,大喊道:“抓流氓啊,这里有流氓坏蛋!”胡子功夫了得,高扫、低扫、连环踢,左摆右摆上勾,一招快似一招,不给云山喘息之机。云山闪转腾挪,不断后退,胡子脸上浮起狞笑,“这里没人,喊也没用。”嘴里说着话,手脚却不放松,一记转身肘扫向云山,这是要命的招数,无论扫着头还是脖子,都是个死。见云山身后是墙,退无可退,女孩紧张地发出‘嗯嗯’声。云山心想:等的就是这一刻,猛一蹲身,胡子的大肘子擦着头皮扫过,一阵麻痛袭来,但胡子的空门——腋下右肋完全暴露在云山眼前,虽然靠着墙不太好发力,左拳催动着气劲还是结实地迎击上去,云山没有听到预料中的骨折声,却被这个家伙痛苦的嘶吼声给吓了一跳,胡子疼得弓腰,云山怎肯错过如此良机,左腿提膝就顶上他的头,胡子庞大的身躯被这一下顶得后仰倒飞,鼻血门牙乱飞。云山再跃起,右腿猛踹,那家伙就顺着楼梯就下去了。云山还要追,听到女孩的哼哼声后,立马停住,转身来到床腿边掏出她嘴里的破布,女孩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即便如此昏黑的晚上,也难掩她面容的精致美丽,她忍不住地干咳、大口喘了两口气,“还有一个坏人,去楼下...上厕所了,他有刀。”还没来得及解开女孩身上的绳子,云山便听到身后传来利刃的破风声。
不敢躲,躲了女孩可能遭殃,不能回头,回头便被劈个正着。心思电转间,只见云山就地一蹲,上身后仰贴地,就势蹬地一滑,左脚踢向来人的下巴,右脚迎上握刀的手,电光火石之间,来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能如此机变,结果下巴被脚顶住,握刀的手也被踢着,长年练功的人的每一击都有着常人不及的力量,来人被云山这两脚迎上后,劈下的刀便脱手,扎向还未脱身的女孩,云山知道被扎上便是对穿,右手扯下自己的坠子,侧身朝着刀身便弹了过去,已经认命的女孩又躲过了一劫,那刀“扑”地一声插在了她脑后的破床上,刀柄还在脸旁晃悠。云山鲤鱼打挺起来就是一个回旋踢,正中其头,来人闷哼一声便直挺挺倒下。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两秒钟内完成的事,云山快步拔刀把女孩身上的绳子割断,然后把她拉起坐在床边,叮嘱道:“自己看哪安全往哪藏,我去收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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