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晚上十点多才回到老屋,吴月还在蜡烛旁给他做棉鞋。
“咋样,兰村长能办不?他家里没旁人吧?”吴月问道。
“吴月,你猜不出来,我这三个钟头都干了啥?”
“不是给兰村长治病,然后让他办证吗?”吴月正走针引线,随口答道。
“按你说的位置,我先去了顶西北角李占林家,那老家伙正趴在床上看手抄书呢,屁股冲着窗户,我照他屁股上射了三根松针,秋裤都扎透了,老小子嗷地一翻身,又疼得跳下床,估计这下针全进去了,看他摸了一手的血,够喝一壶的吧,哈哈。”
“该,这老东西就是欠收拾。你呀,也忒太淘气了,不过是为了给姐姐出气,来,奖励你。还干啥啦?”吴月亲了云山一下,云山的大手借机又伸进吴月衣服里,吴月也随他了。
“我是怕去兰爷爷家太早,家里有人。从李家出来我又闪进了大队部,见灯亮着,就扒窗户往里看,罗贵田那个家伙正数钱呢,趁他起身撅着屁股锁抽屉,也送了他三松针。都给个警告,别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嘻嘻,罗贵田那么要面子的人,估计都不会找大夫去,非得自己拔。干得好,没给人瞅见你吧?”吴月噗嗤转哈哈地笑了。
“哪能呢。兰爷爷家没别人,我跟兰奶奶说是阿山,老奶奶吓坏了,她见我的针箱是南爷爷用过的,才半信半疑,我又把坠子给她看,她见坠子跟她家兰玉那个差不多,这才信了,给了我二百块钱压惊呢。老头儿主要是肝的毛病,本来汤药就能治,耽搁了,我用长针给他疏通肝经,没一会儿肚子里叫起来,我让兰奶奶赶紧把窗户打开通风,那个味儿呀......估计再扎两次就差不多了,然后就是调养,肝好了人就没大事,兰奶奶听我这么讲高兴的什么似的,身份证、高中毕业证、猎枪证都应下了,连宅基地都还有我的份儿呢。”云山眉飞色舞地说着,手上也兴奋起来。
“小男人真厉害...还会看病。姐姐经常觉得肚子不舒服,你帮我也瞧瞧...嗯...没嘱咐兰奶奶...给你保密?”
“好,这就给你瞧......没忘,你的话我都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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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11月11号下午,兰陵,惠民农机配件经营部开票室。
“潘科长,说话就年底了,这么多应收款都没到账,明年春耕前的备货要受影响呀。我盘了一下,现在起到明春春耕完成,咱至少得有三十万进账才能转起来,那笔二十万的贷款月底到期,我去找夏行长说说,申请展期半年,估计问题不大。不过展期后再想贷怕要困难些。
该说不说的,你啊,心太软啦!人家要赊你就给赊,现在社会上三角债情况多严重,咱们的货,可大部分是现款进的,你干吃亏。”
刘会计慢吞吞地反馈着经营数据,还叫着潘良驹以前的行政职务。
“我明白,刘会计,这阵子我不干别的,就只催款,放心吧,能转得动。还有,现在是淡季,没有多少生意,你老不用天天来坐班,多冷!”潘良驹道。
“那中,那我就隔两三天来一天,快阳历年了,家里也得拾掇拾掇,明后天我就请假了。”刘会计说着站起来锁了抽屉提前下班。
“翠花,你跟满仓俩明天开始,只管要账,两万块钱以内的户归你俩要,要来伍仟奖五十,要来一万奖一百!”待刘会计走后,潘良驹跟营业室的唐翠花交待。
“叔,他们家都有狗咧,进不去。”唐翠花心有余悸地说。
“所以叫满仓跟着你嘛,跟狗别硬刚啊,多动动脑子。拿不回钱,年底奖金一分钱没有。”小姑娘一叠声答应着跑去找满仓了。
潘良驹坐了下来,捻着一根刚掉的白发,发了一阵呆。不用刘会计讲,那点账他心里有数。极不情愿地拿起电话,酝酿了好几分钟,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赵书记,你好你好。我老潘呀...惠民经营部老潘...这不快年底了,多少给我解决一部分,我得付租金...啊,开会?...那我过一.....嘟嘟......”
老TM这样!潘良驹把话筒狠狠扣在机座上,哆嗦着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浓烟从鼻腔里喷出。抽了半根,又掐了,他左手取下眼镜,右手用力地揉着脑门和眼睛,手指头焦黄。应收账款九十六万,赵家湖的赵家欠二十万,都一年多了。更可气的是赵家起了示范作用,那些欠着十万八万三五万的,有样学样,都盯着赵家,赵家不付款,他们有钱也不付。真后悔把赵家欠账的事跟这些小客户说呀,更遗憾自己身边没有兄弟子侄,势单力薄的真难呀!徒弟满仓干活没的说,就是太老实了。
应收明细金额的前三位其实情形相似,都是市霸村霸。这些人黑白两道都玩得转,打官司你是打不赢他的,惹急了,他倒打一耙,能要人的命,这种事不稀罕。
“要是阿山还在就好了,什么赵家五虎,三拳两脚让他变猫。”潘良驹咬着牙自言自语。
思忖半晌,他又抓起电话:“明秀,那块玉笏板就给老戴吧,五千咱们不也赚了吗,租金拖了一个多星期了都......”被媳妇挂掉电话后,潘良驹更委顿了,因上回偷偷转让了一个玉扳指给老戴,被董明秀发觉后,她把所有的古董文玩都藏到了云山的房间,换了门锁,还把钥匙放到了单位。
这回酝酿了足有十分钟,长叹一声,潘良驹又拨通了第二家大户的电话......
时间回到潘良驹电话要账当天的早晨。费县开往兰陵市区的中巴车上,云山还在回味着前两天的甜蜜:有女人真好,吃穿不愁,还事事给安排妥当。
“......云山,玉石我不懂,帮不了你忙。收老古董的事我记下了,我让我娘、我哥也给你留意,收了就放我娘那儿。其实我哥也喜欢琢磨这个,他好像挺明白的。梁先生给你的三千块加上我私房钱有一千块,也能收不少了,贵的咱不要,先收些小的,对吧?”
“对。大舅哥的手艺不赖,给你做的那把护身刀比南爷爷做得还好,跟于连成干大材小用了。等我的生意做起来,我要把他请到金陵去。”
“谁是你大舅哥呀,嗯?金陵是大城市,请一个人去又管吃又管住,你以为那么容易的?”
“到底是自家女人,向着男人......”
“讨厌,别打岔!本钱呢,跟你干爹干娘他们借点,他们都是大领导,拿几万块钱出来不算什么,别不好意思张口。你明天上集买点干鲜山货,不管多亲,上门都不能空手,知道吗?后天一早就走,耽搁一天是一天的钱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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