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去单位接欣然,云山想把自己收拾得利索一点。然而洗过澡后,他发现干娘给他准备的衣服,只剩一件衬衫和一套内衣是干净的,所有的外衣都脏得不成样子,两双皮鞋上也都是泥点。现在去买?云山看了下手表,来不及了,离欣然下班只有半小时。还好,天黑得早,不会有人在意吧。
云山骑上他的飞鸽自行车一路狂奔,提前五分钟来到金陵日报社楼下。然而天并没黑。
报社的主体是三栋四层灰楼,显得古雅厚重,北楼侧门,一对红漆玻璃木门,向着干净宽阔的马路,高高的台阶延伸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云山突然觉得自己站在门口很不搭,他推着自行车来到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一个烤红薯摊子旁。天气很冷了,戴着皮帽子的大爷双手筒在袖子里,不停地踱脚,都忘了招揽客人。云山看了看自己被皴得通红的手,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红薯,让大爷用草纸给包上,焐在怀里,热乎乎的很暖和。
欣然和一个穿红呢大衣的女人一起走下台阶,红衣女子高挑挺拔,披肩的烫发,黑色高领毛衣,笔直的裤管,高跟黑皮鞋,显得时尚干练。相比之下,欣然则娇小了许多,齐耳短发被米黄色大衣领拢着,显得青春靓丽。欣然四下张望,显然在找自己,云山想等红衣女子走了再过去,虽然自觉和欣然只是‘世兄弟’关系,他也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邋遢的样子。终于红衣女子挥手告别,欣然也在马路对过找到了那个高大身影。
“云山,走,先逛街!哇,烤红薯!我要吃一块,今天太冷啦。”欣然穿马路跑了过来,红衣女子这时也回头看向了这边,云山侧了一下身体,递了一个红薯给欣然。于欣然没有注意到云山的窘迫,她优雅地吃着金黄香甜的红薯瓤。
“欣然,去哪逛街?我想先买身衣服,这两天干活把外衣都弄脏了。”云山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于欣然却似浑然未觉,“走吧,我们去山西路,上车!”一手拽着云山的滑雪衫,一手拿着没吃完的红薯,于欣然坐上车后座,也没那么冷嘛,她满意地踢腾着她的小皮靴。
山西路军人俱乐部周围热闹繁华,人流如织。做什么买卖的都有,比桂花涧大集也不差什么,到处是热烈的讨价还价声和开心的笑声。理发店却没啥生意,于欣然一篇文摘还没看完四分之一,云山已经理完发。进门时才被鄙视,出门时身后已是惊呼,“太帅了吧,哇!他一定是个明星,才拍戏回来的。你看到旁边那女的了吗?这是男女主角呀!”洗头的和剪发的已经争论起来......
同样的遭遇在半小时内又上演了两次。云山被于欣然给打扮得太引人注目了,上身黑色厚绒高领毛衣外罩棕色皮夹克,下身马裤皮战靴,妥妥的一枚都市时尚青年,尤其是长长睫毛下,那对闪烁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巴......哎呀,有人心动。
“世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云山虽然外形冷峻,但是一笑起来却如冰凘融雪,带着一点孩子气。
“可不?花了我八百块!”云山以为欣然所说的错就是让自己花了冤枉钱。
“钱我给你,云山,我不想带你进俱乐部了。”于欣然藏进云山大手里的小手又开始冰凉。
“不去就不去,咱们吃饭吧,你的手冰凉!”云山下意识地揉了揉欣然的小手,冰冷而柔滑。
“不行,饭要吃,舞也要跳!云山,我要带你去跳舞!”于欣然突然又高兴起来。云山觉得女孩们的情绪表达总是不太连贯,除了沈澜依。
军人俱乐部的地下舞厅里,气氛热烈到爆炸,穿着紧身牛仔喇叭裤的青年男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疯狂地摇摆扭动,这让感官敏锐的云山十分不适,甚至他感觉自己有些躁动。
“云山,我们也来跳!”于欣然拉起云山,对着他喊道。
“欣然,我不会跳!我不适应这里!”云山觉得好别扭,他也喊。
“哇哦,大家都来看!这位大帅哥!竟然说不会!允许不允许?各位朋友们!一起来教他!”丰满的领舞姑娘恰好听到了云山的话,她拿起麦克风就带起节奏。刹那间,所有的青年们都围向云山和于欣然,“我们不允许!我们不允许!”欣然微笑着,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云山,柔柔地做着简单的舞蹈动作。
云山的脸红到极致,像是醉酒的酡颜。无奈,他开始笨拙地扭起来,然而,他毕竟是专业武者,运用肢体的专家,很快动作就协调起来。俊朗的外形加上劲健的动作,不一会儿他俩就成了舞厅里的焦点。
“帅不帅!大帅哥——帅不帅?”领舞姑娘又鼓动起来,让气氛持续的热烈。
跳了二十分钟,领舞姑娘的动作越发豪放,长发都贴到了脸上,T恤也湿透了一半,隐约可见傲人的身姿,男青年们的口哨声开始此起彼伏。见于欣然的鼻尖上沁出了汗珠,云山拉她渐渐向墙边靠近。
“走吧,云山,我们到二楼溜冰去!”要了两瓶汽水,从存衣柜里取出外衣,两人上到二楼。
云山今晚是真见了世面,他竟然不知溜冰还有专门的鞋,还有锋利如刀的鞋底!拉着欣然的手,云山胆颤心惊地迈出了艰难的一步,好在冰场里初学者很多,云山才没像刚才在舞厅里那么窘迫。半个多小时后,云山就掌握了平衡的要诀,在冰场里来去自如了,而那些初学者依然还是初学者。果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堪一击。
于欣然的滑冰技术很好,正滑倒滑无缝衔接,时如蜻蜓疾飞,时如蝴蝶翩然,她已然沉浸在醉人的韵律中。
这时,一对初学男女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冰面,脚上的冰刀冲着于欣然的方向就疾滑过来,云山一看,滑过去定然来不及,他纵身跃起,扑向于欣然。千钧一发之际,指尖推开了欣然,而那倒地男子的冰刀,也重重地‘切’过云山的肚子,那里是云山在刹那间能想到的,痛苦程度最小的地方。
周围滑冰者的尖叫声惊醒了于欣然,被云山推了一个趔趄的她站稳了身形后,便冲了回去。“云山!云山!”于欣然大声尖叫着,她分明看到殷红的鲜血淌到冰面上,而刚刚才买的高领毛衣被戳了个大洞。于欣然掀起毛衣,云山肚子上一个约半尺长的血口子,吓得她当场哭出声来。
被云山以身相阻的肇事者一点事也没有,他们艰难地爬了回来,招呼同行的人过来一起把云山推到场外,有人要叫救护车,有人要报警,十来个人围着云山乱作一团。于欣然见他们都是些毫无生活经验的人,带着哭腔让他们去找俱乐部的管理人员,自己则想用手去捂云山的伤口,云山伸手阻止了她,“欣然,别怕,我没事,没伤到里面。穿着溜冰鞋,使不上劲,不然也伤不着我。”云山终于腾出手来给伤口周围的经脉封住,血慢慢止住了。这时俱乐部的值班医生和管理员也到了,众人把云山抬到场边的座椅上,医生飞快地止血、清洗,打了破伤风针,但是这里没法缝合,还得去医院。管理人员怕影响不好,当即就表示:人没事,没伤着骨头,一切医疗费用由俱乐部承担。又叫司机开车到门口,马上送人去医院急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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