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词接过那颗沾着初雪凉意的糖之后, 晚上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跨年夜那天晚上,宿舍楼的视频在网上传播。
连以前西高的老同学都转发视频来问他:这你们南大?这么有气氛。
云词随手回了几句,然后点开视频, 拍摄角度好像是他们对面楼, 太暗了所以导致画质不是很清晰, 镜头也一直在乱动,但是那片闪光灯汇成的‘星光’依旧亮得晃眼。
……
云词看了会儿, 点击了“保存视频”。
他对着手机屏幕,下铺的动静被无端放大。
熄了灯的寝室里,他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左耳是虞寻被子偶尔发出的声音, 右耳是虞寻很轻的呼吸声。
……
这个人每天就睡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云词想起来有时候虞寻下午或者傍晚翘班回来补觉, 他坐在书桌前刷题, 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他从书里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人睡觉的样子。
穿很少, 刚入学那会儿甚至因为天气原因,偶尔会把t恤都脱了睡。
这人没当面脱,但有时候睡着睡着, 被子会略微滑下去一点。
在男生寝室里,彼此生活之间没有一点隐私。
云词想到这里, 翻了个身。
操。
他想虞寻不穿衣服睡觉干什么???
穿不穿关他什么事。
半晌,他告诉自己。
是当初这人太碍眼, 所以记住了。
云词睡不着, 人一旦睡不着就容易戳人聊会儿天, 于是云词给李言发了条消息:[睡没。]
李言夜猫子回复:[这才刚过十二点, 这么早, 我必然没有睡。]
yc:[早?]
李言:[凌晨三点前都算早。]
yc:[健康。]
李言:[但你怎么没睡???]
李言说着,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和虞寻的检讨最后谁先写完的?谁的速度更快?谁更有文采?有没有让高平阳给你们俩的检讨各自打个分什么的?你几分他几分?]
yc:[……]
云词在被子里敲字:[打什么分,我他妈有那么幼稚吗。]
敲完之后,这句话没发出去,被他删了。
因为他想起来,以前的他确实会为了和虞寻较劲干出这种事。
当初在西高,他有一次作文分数和虞寻同分,满分六十,他和虞寻是他们年级唯二的两个五十八分。
结果他在虞寻闲着没事又来他们班级后窗趴着,找他聊天时忽然问他:“你作文带没带。”
虞寻早有准备地,从校服口袋里抽出一叠复印纸,纸被叠成方块状,他拎在手里问:“要几张?”
“……”云词说,“就一篇作文,我要几张。”
虞寻:“那不好说,某人比我高三分的成绩单,当初打印了四十几份。”
“我也就印了三张,”虞寻把那叠方块抖开,“一张你留教室看,一张放家里,剩下一张带在身上。”
云词:“我,带在身上?”
虞寻:“嗯,方便随时欣赏。”
“……”
云词一把抽走他的作文复印纸,再把自己的作文从抽屉里找出来,带着两篇作文,冷着脸去敲语文老师办公室的门。
当时的高一语文老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
云词把两张纸搁在语文老师面前:“老师,这两篇作文,虽然都是五十八分,但是您认为谁更胜一筹?”
语文老师端着保温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语文老师谨慎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个是很难具体去比较的……”
云词立刻把问题说得更具体:“文笔,结构,内容,从这三部分比。”
语文老师:“……”
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堪回首。
云词略过这段往事,对着和李言的聊天框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重新敲下一行字:
[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突然心跳变得很快,算怎么回事。]
云词补充:[也不是想打架的那种快。]
李言:[……?]
李言就是再了解云词,也还是看不懂这突如其来的两句话:[啥玩意。]
云词也没指望他真能回复点什么。
他更多的,只是想找个聊天框自言自语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
yc:[知道了]
yc:[是因为下雪。]
下雪了。
他激动。
毕竟是上大学以来,第一场雪。
云词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又设想出另一种可能。
yc:[或者没休息好]
yc:[心脏有问题,天太冷,心悸。]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言心说完全看不懂,但他都没怎么发言,怎么他表舅自己在对面疯狂自言自语了。什么又心动又下雪又心脏有问题的。
李言:[你朋友?]
李言心思在手游上,切出来回复,干脆直接已读乱回:[嗯,心脏不好还是得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倒用不着。
云词找李言聊过之后,感觉自己平静了很多。
只是平静没持续多久,他从李言的聊天框里退出去,余光瞥见下面的黑色头像,然后鬼使神差地,手指在屏幕上触了下,点进了虞寻的朋友圈里。
虞寻的朋友圈里还是那几条内容,纸玫瑰教程,还有那封仅他可见的电子版情书。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对你这样的,很感兴趣。
云词不受控制地反复看了两遍,这回褪去烦躁后,另一些感受浮现出来,他在心跳开始加剧之前猛地摁下手机边上的开关键,熄了屏。
“……操,”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一定是太困了。”
熬夜。导致加速心跳。
正常现象。
次日,云词醒得很晚。
他睁开眼,发现时间离上课时间只剩十几分钟。罗四方他们都不在,估计提前去食堂了。
他穿上衣服,三两下从上铺翻下去,打算简单洗漱之后直接去教室。
他以为寝室没人,结果拉开虚掩着的浴室门,撞见正在洗漱的虞寻。
这人刚将脸打湿,听见声音头微侧了下,水流顺着脖颈往下,途径锁骨处,一路延伸流进衣领里。
他睫毛上也沾着水,睁开眼的时候神情有些困倦,但是过分绮丽的五官还是显得整个人很张扬:“……醒了?”
“刚准备叫你。”他随手把脸擦干说。
云词站在门口,一时间进退两难:“你好没有。”
虞寻:“好了。”
这人都弄好了,他再不进去显得很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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