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了解裴朔。
若是前世,若有人向各部官员打听这位裴状元,他们便会说:“裴大人?那可是个六亲不认的硬茬子,你惹他干嘛……赶紧能有多远躲多远,千万别招惹他。”
顶撞上司?他干过。
骂上司傻逼?他干过。
上值时打架?他干过。
……当面骂天子?他依然干过。
至于为什么这么嚣张他还能混得下去,当然是因为他能力超绝、滴水不漏,提出的政见的确很优秀,若非要给他扣个罪名,也很难真找出什么错处来。
是以那么多年,他被贬官的理由大多数是——顶撞皇帝。
而本朝不限制言官,天子不杀谏臣,就算是暴君想杖毙他,也都有几分忌惮。
当然。
这些,只有前世的官员们知道。
眼前,刑部的这群人,裴朔大半都能认得,并且还非常清楚都是群什么货色,可惜的是,对方并不认得他,还以为这么点活儿就能把他赶走。
加班,裴朔是认真的。
事实上,裴朔没什么钱,他在京中也住不起什么客栈,更别提住宅了,先前科考的时候都是靠帮人写诗住在别人家蹭吃蹭喝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四海为家。
非常潇洒。
上任第一天裴朔就带了枕头被子打算睡在刑部,不过因为是第一天,为了让自己的形象不像前世那么糟糕,他还尽量含蓄了点儿,没直接睡在衙房里头。
现在活多了。
很好。
他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睡刑部了。
于是乎,裴朔在刑部众官员看奇葩的诡异眼神中,继续忙碌起来,还从刑部库房里拿了一大堆免费油灯、免费茶叶、免费笔墨纸砚,非常惬意地继续忙。
至于干活?
干活很难吗?很痛苦吗?很可怕吗?
裴朔不觉得。
第二日刑部众人上衙时,发现这位裴员外郎还在忙活,他面前的卷宗已经由一摞分成了两摞,并且新处理好的那些摆放地整整齐齐。
刑部侍郎季唐惊了。
季唐狐疑地走过去,拿了其中一个新整理好的陈旧卷宗,发现此人字迹工整、条理清晰,连格式都极为规范,挑不出任何错处,完全不像一个官场新人。
季唐把此事告知刑部尚书汤桓,汤桓也惊了。
汤桓:“???他为什么不下值?”
季唐挠头:“裴朔说……他愿意把自己奉献给朝廷,以后刑部就是他家,谁都不许阻拦他报效国家,否则他就参谁。”
汤桓:“?”
不知为何,汤桓一听到裴朔这似曾相识的卷王劲儿,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那种好几年前被支配的恐惧又来了。
上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人已经位列宰辅了。
张相。
汤桓:“……”
别吧。
千万别又来一个。
限时三日,约莫两日半时,裴朔便完成了任务。
他有点无聊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转着手里的扇子,懒洋洋地看向一侧在忙碌的员外郎,“这位同僚,要帮忙吗?”
对方:“……啊?”
裴朔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不必客气,请我去醉香楼吃顿饭就好了,三荤一素。”他见对方愣住,没有拒绝,便走过去,抱起他案上的一堆案卷放到自己的位置上来。
真好,今天的吃和住又解决了。
众人:“……”
于是乎。
如此好几日后,裴朔出名了。
何止是刑部人人都对他印象深刻,连大理寺、御史台、京兆府等部门的官员,前来交接事务时都悄悄听说了,这个女帝钦点的裴员外郎是有多变态。
哪有人自己抢活干的?
哪有人天天找同僚蹭饭的?
吃饭不花钱,住宿不花钱,办公用品白嫖,俸禄照拿,他活着怎么一点儿成本都没有???
起初他们都对这个裴朔毫不在意。
如今看来,天子的眼光果然毒辣,这刺头挑的可真精妙。
紫宸殿中,姜青姝听秋月细细讲了前因后果,掩袖笑出声来,“果然,朕没有看错人,这个员外郎的位置他何止当得起,还能做得风生水起。”
不愧是满政略。
果然强。
秋月却神色忧虑,叹息道:“只是,此人锋芒太过,过刚易折,才上任便已如此高调,只怕以后得罪人就危险了。”
就算明面上动不了裴朔,刺杀下毒可以吧?
那些人什么龌龊手段使不出来?
姜青姝背靠着龙椅椅背,微微阖眸,手指轻点着描金扶手,淡哂道:“那就要看此人心志是否坚定、所求的是什么了,若他只是单纯想要功名利禄,未必会主动触碰那根红线,倒也无人会急着动他。”
秋月:“但凡他聪明些,都不该闹事。”
姜青姝:“可惜,朕的朝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朕只想要笨一点的忠臣直臣。”
秋月听到女帝的话,暗自思忖起来。
……如果是户部工部这样的部门,裴朔若真有才,或许能做出什么改善民生的政绩来,但偏偏是刑部,陛下把这么性格这么刚硬的人安排在刑部,似乎就是想指望他闹点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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