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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被领到后院,抓紧时间,把住的地方草草收拾出来,晚饭时,又跟戏班里的其他人熟悉了一下,便是正式落了脚。

傍晚落栓,小梅正要关上院门,忽听得门外一声轻语“你帮了他,反倒是害了他。”

小梅闻言一惊,出门看去,夜色中,有个人影,隐约匿在戏院墙外的角落里,小梅耐不住好奇,开口询问“你...你是谁啊?”

“易容的功夫不错”来者轻笑一声“不过,你真觉得帮了他么?”

小梅没想到这人竟一直跟着自己,还能看出自己的易容,鼓起勇气走近了几步,见是个穿着松松垮垮的黑色粗棉衣,头发乱糟糟....哎,好像是今天下午碰见的那个醉汉,月影下,小梅见一双清亮的眸子,正稳稳地落在自己身上。

“是你?”小梅上下打量了那醉汉一眼,疑惑道“你为什么说我害了他。”

“那钱本就不是他该得的,终究留不住”醉汉拿起随身的酒筒喝了一口,见小梅一脸莫名,轻轻一笑“不信?跟我来。”

小梅回头看了一眼,还未上栓的大门,又看向已走远的醉汉,终究有些不甘,将大门合上,转身追随那醉汉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道上走着,突如其来的打更声吓了小梅一跳,虽然听着好像还有些距离,但在落针可闻的寂静夜色中,清晰真切地有些诡异,令小梅不禁快走几步,紧跟上那醉汉的步伐,后者似有些诧异,回头看了小梅一眼,嘴角多了些笑意,之后又喝了口酒,仍旧自顾前行。

走着走着,小梅忽然发现,两人好像,来到了白天出诊时,那家院墙旁的小巷子里,醉汉在巷子口突然停驻,小梅一个不留神,正好撞在他背上。

“你来这儿干嘛?”小梅揉了揉鼻子,向巷子外探看,发现正是那户人家大门口的长街。

醉汉没接话,四下寻觅一番,示意小梅,躲到一旁堆满杂物的板车后面,小梅跟着藏好,刚想问什么,忽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小心翼翼地,隔着杂货向外探看去:

几个人,正偷偷摸摸地来到院墙边,叠罗汉似地翻墙而入,不一刻,便听到院子里有碰撞的声音传出,一阵折腾后,几人又翻墙而出,月影浮动下,小梅发现其中一人,好像在赌场见过,而且他手里似乎多了个钱袋,心下一惊,刚要起身去阻拦,被一旁的醉汉单手便抵在了墙上动弹不得,只等那几个人走得远了,才松手。

“你帮他这一次,还能每天都守在这儿了?”醉汉从板车后出来,喝了口酒,之后径直走上了大街。

小梅不甘心地,往那几个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却也心知他说的没错,只得狠下心,转头追上那醉汉“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过来?”小梅觉得自己在赌场让那人输了一局,应该不至于被人盯上。

“你虽让他输了一局,不至于连赌坊都出不了”醉汉似乎知道小梅怎么想的“但他那样子进去,摆明了就是想要翻盘,还碰巧就赢了一局,是个人都会多想,更别说赌场里那帮老千,玩儿了一辈子鹰,就更不能被家雀儿叼了眼睛,心思深的,怕还会想到,可能是别的赌坊派过来摸底的,今日他们来探过,便会当他纯粹是运气好,不然,这一家子往后更不踏实。”

小梅未成想,自己相助竟会引出这么多端倪,一时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来,看向那醉汉,犹疑道“你...你不是乞丐?”

那醉汉闻言止了步,回身看向小梅,后者见他这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那醉汉乐了“得了你一个馒头,这事儿算是送你的经验之谈,刚到京城,还有好多东西要知道呢。”说罢,转身自顾离开。

“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刚到京城。”小梅此时越发好奇起来。

“京城的乞丐就不能喝酒么?”醉汉调侃道。

小梅想起自己一时失言,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那个...我就随便一说的。”

醉汉像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给我把脉的时候,路引掉了出来,是南直隶的款,包袱外侧有干了的青苔,剐蹭的铁锈和腐烂木屑的痕迹,而且有些腥,应该是走水路过来的”说着,回头看了小梅一眼“你在荆楚待过些时候吧,有点儿那边的口音,但应该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虽然也是南方,那边人说话还是有些硬,你尾音偏软,应该是苏杭一带的。”

“你...你...”小梅的震惊之感溢于言表,结巴了半天才接道“你也太夸张一些了吧,你到底是谁啊?”

醉汉仍旧没有回头,淡淡道“赶紧回戏院吧,在京城宵禁被抓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着,一个闪身,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小梅追过去,已不见了那醉汉的身影,只徒留一句渐远的“有机会听你唱戏...”

之后的一段日子,小梅再没见过那醉汉,却是在戏园子里逐渐安稳起来,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机会登台,老板或许就没想指望小梅能成台柱子,倒是靠着他的医术,把几个能撑场的嗓子调理得不错,因而也顾不得小梅多次主动请缨,只当是个划算的良医养着,这下子,那个谱儿很大的花旦,便再没借口不唱晚场了,流水一下子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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