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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魏次辅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然而萧首辅却是依旧弯着腰,低着头,等待着小皇帝那一声爱卿平身,没有丝毫理会魏次辅的想法。

“萧太岳,你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见萧首辅没有丝毫表示好似没有听到一般,魏次辅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就不再言语,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等待着小皇帝接下来的表现。

就在魏次辅以为自己这番话只有萧首辅听到时,一直在萧首辅身旁的陈知礼不动声色的转了转眼珠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咱们小礼公公将魏次辅一番大逆不道的话语一字不漏的收进了耳朵里,在魏次辅开口时,小礼公公还悚然一惊,我擦嘞,这魏次辅怎么如此大逆不道?当众说这种话?这天下真就姓魏了不成?

但是在悄悄观察了一番后,发现身边的人,包括李青衿,萧文终,严屹松,甚至那位长公主刘素都是毫无反应后,陈知礼也是确认了一个惊人的事实,自己应该是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窃听到了魏次辅给萧首辅的私人语音了,大概类似什么传音入密之类的手段,不过看魏次辅的表现应该也没发现被自己偷听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陈知礼也是开始思索了起来,听这魏次辅的意思,他还想着拉拢萧首辅?不过看萧首辅的表现似乎完全没有理会的打算,也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想着彼可取而代之的,对于有些人来说,总有些坚持,总有些理想是高于其他的,大概萧首辅就是这类人吧。

这么想着,陈知礼不免对萧首辅有些肃然起敬,说起来大汉目前的情况陈知礼还是稍微了解了一番的,因为每个封建王朝发展到了后期都会存在的严重的土地兼并,加上各个修仙宗门的存在,大汉的百姓往往是要两头上贡的,这边交了大汉的税那边还得给仙门上贡,不然别说是种地了,说不定哪天就被哪里的邪修给做成了寻仙问道的敲门砖,尽管斩妖司已经在尽力发挥作用了,但是很可惜,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坏人,所以大汉的百姓不说是民不聊生吧,至少也是怨声载道。

加上前任灵帝的不务正业,以天子万乘之尊天天想着长生久视,但是很遗憾大汉的皇家似乎是带有某种诅咒一般,凡是坐上了那个位置的刘氏直系血脉,自高祖之后就没有突破八品筑基的,而且哪怕是到了筑基境界也没有一个能活过六十岁的,各个都是短命鬼,强横如那气吞万里如虎的武帝也就堪堪六十岁的寿限,对于存在长生可能的世界来说,这样的诅咒对于皇帝而言毫无疑问是不可接受的,虽然历代大汉天子都或多或少的寻求过破解的方法,但是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哪怕是那位斩妖司总座出手也是找不出症结所在。

而灵帝在探寻破解的道路上可谓是当之无愧的急先锋了,不仅尝试了多种办法,正道的,邪道的,正经的,不正经的都基本试了个遍,短短四十多年的皇帝生涯可以说是玩出花来了,唯独在为政这一块突出了一个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其在位的时候那是正儿八经的治大国如烹小鲜,就是两面都煎的比较糊,各种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政令可谓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讲究的就是一个无为而治,什么无为而治?跟皇帝有关的正事统统无为!

自登基继位的第二年起,灵帝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拒绝上朝,几年后就彻底不上朝了,同时开始大规模的忽视官员的奏折,从一开始仅仅是忽略一些言官批判的奏折逐渐发展成了忽略政务工作,让大汉的百官颇有一种在跟一个幻想中的皇帝交流的错觉。

同时灵帝对于敛财拥有极高的兴趣,经常派遣贴身太监到各地以收灵石矿税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直接搞得万民失业,天下萧然,然而收敛了大量财富的灵帝不仅对于将钱用在朝廷上毫无兴趣,甚至经常要求国库为他的个人兴趣买单,其中包括了每年自药王谷等地方购置大量的珍奇药物供其突破境界,而在同一时期,几乎每年大汉都会在北域与蛮族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内阁经常苦于缺少军费,只能向灵帝要求能不能开一开灵帝的私人金库,面对内阁的请求,灵帝置若罔闻,无奈之下内阁只能商量着加一些赋税苦一苦百姓,而加赋税的折子一递上去就迅速得到了灵帝同意的批复。

因此也被天下百姓讥讽为发帑(ta皇帝的内库)则叫阍不应,加派(税)则朝奏夕可。

而这只是灵帝执政期间的冰山一角。

面对这样的皇帝,也就是大汉确实命不该绝,遇到了萧太岳这名能力强到逆天的首辅,面对摆烂的皇帝力挽狂澜,在灵帝手底下勤勤恳恳的做了几十年的缝补匠,发布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才终于熬到了现在,灵帝驾崩的那天也许大汉的百姓在欢呼雀跃弹冠相庆,但是要是哪天萧首辅去世的消息传出去,恐怕大部分天下人都要伤心的落泪了。

所以对于这名首辅,哪怕今日他权威不再,起码朝廷上的百官甚至作为对手的魏次辅还是对这个老人抱有最基本的尊重的。

萧家作为曾经的大汉第一世家,却在整个大汉没有购置任何有名的产业,哪怕是萧家的封地也在地处北域的幽州,与蛮族直接接壤,每年秋冬之季就会直接面对蛮族的冲击,萧家每年都会有族人战死。

萧家是真正意义上的满门忠烈。

陈知礼看着身侧老人花白的双鬓,看着这个老人安静的弓着腰等待着年轻的皇帝说出那句爱卿平身,想着这个老人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想着刚刚魏次辅那嘲讽的话语,没来由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自己在老人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只是觉得老人其实值得更多的尊重值得更多的支持与帮助。

于是陈知礼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念出了一句诗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身周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有面向谁,甚至仍然低着头,好像只是看着地面念了句无关紧要的诗。

杜陵眼睛一亮,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他很高兴听到陈知礼有新的佳作问世。李青衿也是偏过头有些奇怪的看向了陈知礼,不知他为何突然念这么句奇怪的诗。萧文终,刘素,严屹松和魏蓝沧也是侧过头看向了陈知礼,有些不明就里。

只有那黑衣老人突然绷紧了身体,随后皱着眉头看向了仍旧低着头的陈知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与不敢置信。

他听到了?

与此同时,同样听到了小礼公公话语的萧太岳虽然仍旧弓着腰,低着头,但苍老的面庞上却是勾勒出了一抹的弧度。

露瑶,你确实遇到了一个好孩子。

白发老人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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