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李通真问道。
“苗……苗婉儿,见过国师。”苗婉儿急忙行礼。
“苗,婉儿!”站在一旁的钱小乙小声重复着,他的声音极小,但其中的情愫却完全藏不住,分明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念咏爱慕之人的名字。
李通真原本面色平和,听到钱小乙的声音,瞬间愠怒,松开的手复又紧绷起来。
他这一用力,那被唤作睿儿的孩子吃痛,哇地一声便哭出来。
苗婉脸色煞白,急忙双膝跪地,恳求道:“万望国师大人手下留情,睿儿他擅闯禁地,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我愿意代他受罚。”
她说得如泣如诉,但李通真并未因此收手,只有那孩子的哭声越来越撕心裂肺。
“国师大人,我愿意以命抵命。”苗婉儿心如刀绞,轻轻闭上眼睛,摸出一把匕首。
那一年,她是陈国的公主,她不曾见过宣帝,但陈国人都说:“北蛮子是为了天下第一美人,所以才攻打陈国。”
都城陷落之时,她本想随父皇母后而去,满朝文武却跪着恳求:“公主殿下,只有您能救这一城的百姓。”
朔风之中,她踏上北去之路,临别之际,陈顺王递给她一把匕首,哭道:“哥哥无能,这家仇国恨,就指望妹妹一人了。”
第二年,她终于到了燕京,可却一病不起,她以为一切都将结束,那药炉边的男子却说:“没有朕……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她早该猜到,是谁能如此霸道,可那样的人,为何要对她殷勤看顾?她只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女。
于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五年过去,她过得很幸福,但却不敢开心,那把匕首从未出鞘,却一直扎在她的心里。
郁郁寡欢中,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本以为会先走一步,没想到那人却先走了。
现在,唯一支持她便只剩睿儿,可若是……
想到这里,苗婉儿不再犹豫,倒转匕首向心口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若无意外,转眼间便是佳人香消玉殒。
但这一切,在李通真眼中却是缓慢的,他是练气大圆满修士,身体经过天地灵力洗炼,五感远超常人。
他看到那两行清泪,看到无奈,看到视死如归,可他却无动于衷——人生百年,草木一秋,任你是多么天姿国色,终是红粉骷髅。
凡人,死了就死了。
然而就在那匕首尖离心口还有一寸时,不知为何,李通真冰冷的心突然蹿起一股火苗。
那火苗越烧越旺,竟让李通真忍不住出手,人非草木,纵是修行到极高深的境界,也不能完全斩尽一切。
咣当一声响起,佳人手中的腰刀落在地上。
“拿些糕点,送出去吧。”李通真开口时人还在月门前,话落时人已消失在正厅的阴影中。
“遵师父法旨。”钱小乙满面笑容,向着正厅揖手,随后转向苗婉儿母子道:“我去拿些吃的,你们在这里等着,可千万不要再乱跑。”
到这时,苗婉儿方才从惊心动魄中反应过来,她看着地上的腰刀,一时是百感交集,又见她的睿儿安然无恙,却是再次哭起来。
那孩子颇为懂事,跑过去拉住苗婉儿的手道:“母妃我没事,下次我一定听话,再也不乱跑了。”
苗婉儿抱住那孩子,道:“不怪睿儿,不怪睿儿,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
母子二人互相安慰,渐渐止住哭声。
过了一会,钱小乙从屋中出来,正撞上苗婉儿的目光。
“这小道士只比睿儿大着几岁,倒是好人!”苗婉儿投之以微笑。
佳人巧笑嫣然,十分和善,但钱小却渐渐脸颊发烫,目光不知往何处放。
这种感觉,如同沉寂百年的火山喷发,又如同蝴蝶第一次振翅,让钱小乙手足无措。
他学着大人的样子,板起脸道:“你们撞见师父高兴,拿上糕点这便出去吧。”
苗婉儿接过食盒,笑问道:“来时慌乱,道长能送我们出去吗?”
这请求是吴侬软语,那一笑又如暖风迎面,钱小乙自是没有半分抵抗力,道:
“那你们跟我来,可要跟好了,师父可是布了杀阵。”他故意压粗嗓子。
苗婉儿对杀阵全无概念,虽连连点头,但眉目之间并无半分惧意。
“她这是不信我吗?”钱小乙想着,将一只手缩回袖中,摸出铃铛,缓缓地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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