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没关系的。”因为奔跑而气喘吁吁的少女靠在墙上说出了离开学校后的第一句话。
赵天行没有看她,“我讨厌看到你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孤零零的小狗。”
“你才是小狗。”少女揪住他的耳朵,让他不得不对视那双满是笑意的眸子.
“其实没关系的,她们都知道我是在孤儿院长大。”
"那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就不请你喝奶茶了。"
赵天行因为耳朵上加重的力道不由得龇牙咧嘴,“疼疼疼,快放开,还说不是小狗,小狗才喜欢乱发脾气。”
“不行,你答应我,以后只要我想,你就请我喝奶茶,我才放开。”
“好吧好吧,我答应了,快放开。”
背着双手的少女踩着舞步蹦蹦跳跳向前走去“走吧。”
"去哪?"
"你刚刚不是说要请我喝奶茶吗?想耍赖吗?哼哼......"面对少女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赵天行选择了屈服。
停课两星期除了让家里的争吵主题转移到赵天行的身上外,大概就是让他拥有了能够无所事事地在城市游荡的两个星期。
而有些时候,人生的转折点就发生在那些无人关心的时光里。
如果可能,他宁愿自己当初没有站出来,这样就不会停课两个星期,就不会无所事事到处闲逛,就不会搭乘上那班该死的地铁,就不会捡起那张票。
而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每一个细节,因为他所有的噩梦都来源于此,在往后无数个夜晚,无尽的懊悔使他的梦境不断的重复着那一天,而他每次都在捡起那张票时惊醒,然后开始新的一天。
一切从他搭乘上那列列车开始,那天阳光明媚,温度宜人,像恶魔布下的陷阱。
赵天行受够了母亲无休止的谩骂,他在吃完午餐后披上了外套,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之中,从中午一直到晚上,他喜欢那种拥有短暂自由的感觉。
最后一天的假期中,落日的余晖伴随着他搭乘上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列车,列车悄无声息,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到站提示。
嘈杂的人声让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惊恐地大叫着“让我出去,让我离开!”男人在车厢内来回奔跑,像是被什么东西在追逐着一样,赵天行感到一阵烦乱,当他起身时,他看见了那个男人眼睛里浓厚的疯狂,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赵天行在那双眼睛中感到了片刻最为纯粹的恐惧。
赵天行看到一群列车上的乘客将那个男人推回车内,或是巧妙地拉回他,绊倒他,然而所有人都像无辜者一样凝视着前方,就像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有做过什么一样。最后,在男人向人群足足喊叫了十分钟想要下车后,男人回到了自己座位,似乎绝望地放弃了。
男人突然癫狂的大笑,而后从口袋中掏出了什么东西,他将那东西撕碎洒在车厢内,所有人都冷漠地看着他,一座物欲横流迷失在纸醉金迷幻想中的城市并不缺疯子。
赵天行默默地看着陷入死寂的男人,随后转过头,他不想再看到那张陷入崩溃的脸。
一张像是某种票据的纸片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这班地铁乘客并不多,他确信自己旁边的座位在自己上车后就没有人坐过,也许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恶魔的低语,也许是刻在人类本能里的好奇,他捡起了那张票。
当他将那张古怪的票放回去再抬起头时,列车车门刚好打开,已经到站了,他在下车的最后一刻看了一眼车厢,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直到第二天他才发现外衣口袋里多出的那张票,一张邮轮票。
"凡是持有此票的乘客,可凭此票上船,在为期一年的环游世界期间费用全免。"赵天行看着船票上的字和煞有介事的印花,笑了笑并没把它当真,在上学前顺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有什么朋友,但今天同学们的焦点却一直在他身上。
“你跟那个林雅欣什么关系?英雄救美,深藏不露啊。”一个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的男生冲赵天行挤了挤眉毛,眼里满是揶揄。
赵天行想了想,“朋友关系。”
"男女朋友也是朋友啊。"
“多念点正经的书,少看点言情小说。”
"我又没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当然只能看点小说聊以自慰。哦对了,刚刚几个隔壁班的妹子塞了点东西在你课桌,那几个妹子真好看啊,走路都香风阵阵,天行啊,你说啥时候我像你一样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女朋友,咱这长相也不比你差,怎么就没姑娘看上我呢......"
赵天行没有理会自怨自艾的同桌,他伸手拿出课桌里的纸条。
“昨天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我打算给小平安过生日,今天下午7点来孤儿院帮帮我。”落款是一个配着爱心的笑脸。
赵天行笑着把纸条塞到口袋里,然后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船票。
他记得自己早上把这东西扔进垃圾箱了,难道自己记错了?
薄薄的船票正反两面都是近乎儿戏般的那句话,尽管复杂的印花显得格外精美,但赵天行还是把它扔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
入冬后的夜晚来得总是那么早,赵天行熟门熟路地进入孤儿院,他一改往常脸上的淡漠,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他一边和孩子们打招呼,一边走到正忙碌着的少女身旁。
“我来吧。”“那就交给你了,把这个搬到那边。”没有推让,少女大大方方地让出了地方,坦然地站在赵天行的身后,一如多年前指挥着赵天行去沙堆上挖城堡的小女孩,这个长相温柔的少女却有着要强的性子,她从来不愿麻烦别人,但只有一个人例外,无论是什么她总是乐意让他去帮自己做,尽管她觉得这样有点使小性子,但她就是喜欢看他为自己去小卖部买棒棒糖,看他帮自己写作业,看他帮自己在街机厅里打败隔壁班的男生,也许是因为她相信自己是他独一无二的朋友,就像他在她心中的地位那样。
美好的东西往往并不需要金钱,一个小小的蛋糕,几张大大的照片,一群充满希望和爱的人,就足以营造一场满是喜悦的生日宴会。
穿着臃肿棉袄的少女像一只企鹅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赵天行与她并肩而行,风吹得很紧,扯着围巾两边,一直扇着他嘴巴子。
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大还不会系围巾吗?”
赵天行脸上一红刚想狡辩,只听见少女温柔的声音,“低头啦。”
他顺从地照做,熟悉的清香在他鼻间萦绕,被风吹起发丝蹭过他的脸颊,在他的心上掀起波澜。
一个标准的小蝴蝶结式系法,赵天行第一次感觉其实围巾也没那么勒脖子。
“算是你今天来帮忙的谢礼啦。”少女的脸蛋红扑扑的,嘴角勾起醉人的弧度。
“这么没诚意嘛,其实我就喜欢刚刚自己系的围巾。”被自己唯一朋友的取笑连围巾都不会系,他还是有些尴尬,所以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但少女的关注点显然和赵天行不太一样,“帮你系了这么好看的围巾,你还嫌弃没诚意,哼,真是得寸进尺,算了,今天本姑娘开心,你过来一点。”
赵天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少女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雪花纷纷扬扬,北风悠扬起舞,两个身影在冬日的街道上相拥,春天不会太远了。
少女之所以是少女,就是因为她们会做出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永远那么浪漫那么澄澈。
“好了......吗?”少女低着头刚好埋在赵天行的胸前,她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虽然不讨厌但还是好羞人。
赵天行连忙放开怀中的少女,两个年轻人不敢再看对方,各自装出无事发生的模样默默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少女盯着脚下的积雪细声细气地开口“就送到这啦。”
“好,我,我先回去了。”那种奇妙感觉让赵天行心跳一直保持在一百八十迈,这种缺氧的感觉让他说话都变得有些后知后觉。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少女似乎跟雪过不去,一直用脚在雪上画着圈圈。
"没,没什么啊,不对,抱的很舒服,谢谢款待?"赵天行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上一下,说的什么胡话。
“算了,快回家吧,胆小鬼。”少女皱了皱鼻子,凶凶地赶走了赵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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