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走后的第三日,山任九的家中来了位年过半百的老嬷嬷,她自称是宫里来的,来告诉山任九一些宫里的规矩,免得她莽莽撞撞的在宫里丢了小命。
这老嬷嬷给山任九上的第一堂课便是少说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山任九本想问问惠妃娘娘给的那个承诺,但想到这一切都还尘埃落定,若是她没入贵妃娘娘的眼,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怕是会有麻烦。
她看着老嬷嬷那张严肃的脸,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所幸山任九在姜芜走的那一日就将要送去城里香铺的香全部做好了,她也不知道为何姜芜骗了她,自己却还这么相信她,山任九把这种感觉归咎于直觉。
“嬷嬷,明日我要去一趟城里,处理些事情。”山任九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洗的干净的被褥,又拿香熏了熏。“我们这地方小,这几日还要委屈嬷嬷了。”
老嬷嬷抬眼瞧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山任九,这姑娘什么都好,会审时度势,进退有度,就是对周边的环境有些敏感,除了她爹,她不相信任何人。
这在宫中那般复杂的环境里是好事,宫中人人端着一副假模样,你永远不知道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心里是不是正在谋划着害你的事。
每日,山任九早上听完嬷嬷说教,其余的时间都在调整自己的香方,可惜嬷嬷不懂香,也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更没法确定惠妃娘娘喜不喜欢她的香。
不过这香师既然是七皇子寻来的,大概率还是有些过人之处,自己是要好好多关照一番的。
山任九这晚睡得不是很好,梦里她站在一个深坑中,制香村村民的脸抽象成一副副鬼面獠牙,他们拿起锄头和铁锨,将身边的土一捧又一捧往坑里填。
她哭着,尖叫着喊着山黎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她听见他们问道。
“山黎是谁?”
山任九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沾着水的泥土落在山任九的脸上,有泥水钻入山任九的鼻孔中。
山任九觉得呼吸困难,手艰难的扒着两边的土墙,却看到他们举起的铁锨,一下下敲在自己的指甲上,山任九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松开手的那一刻,越来越多的土埋进了深坑里,山任九躺在深坑中,一点点看着自己被活埋。
梦里土填实深坑的那一刻,山任九猛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布满了冷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屋里很黑,她拱了拱身子,缩在一个角咬着被子无声的抽泣着。
被噩梦惊醒后,山任九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可在她睁眼熬天亮的时候,制香村里隐藏在黑暗中的阴影影影绰绰开始动了,他们宛如黑夜中的鬼魂,一点一点朝着村长家的方向移动着。
不一会儿,村长家的院子就挤满了人,村长用烟枪敲了敲木桌,桌上放着一袋碎银子,他将姜芜给他的钱换成了这一袋碎银子。
“人都到齐了吧。”他哑着嗓子问道。
院子里的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与自己关系好的人家都在,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吴家婶子,你来说。”
大嗓门婶子从阴影中挤出来,几日不见她的皮肤稍微细腻了些,站在她旁边的人闻到了她身上的茉莉香味,是姜芜那日送来的香膏,顿时不屑的撇了撇嘴。
“我前几日去给城里送香,在客栈前吃馄饨时听到了些有关那对夫妇的消息,那对夫妇出手大方,不缺银子,准备一直在这耗着,直到拿到想要的东西为止。那对夫妇惯会与人聊天套话,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否则事情迟早要败露,要想个办法将他们赶走。”
“大家的意思呢?”
村长吸了几口旱烟,吐出的烟圈飘在整个房间上空,挨着门的几个妇人被烟味呛得有些不适,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院子里发呆。
院子里一片寂静,村长瞧着这些心不在焉的人,有些恼怒。
“你们上着点心,这事捅出去,全村的人都要掉脑袋!”他声音大了些,吼得脸红脖子粗。
靠在门框的一个妇人手指在另一手背上打圈,又低头闻了闻,茉莉的清香沁入鼻中,她蛮不在乎的开口道。
“村长,我觉得其实事情没那么严重,当年那醉伊人的原料,我们带回家都烧了,没有的事情我们怕什么?”
“当年我都是让大家自己在家里把那醉伊人烧了,可万一,有人没烧呢?为的就是这一日。”
村长这几日被姜芜与萧茕这二人弄得实在是有些心烦,又是给他下套又是想办法套他话,铁了心想要这醉伊人。
他太过急于立威,甚至说这话时都带了些微微的火气,他斜眼看着面前这群毫不在乎的人,说话也带了些微微的怒火。
“村长,你说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当年你说要抢陈家人的原料,大家拿起东西就跟着你干了,现在你怀疑大家?”
也不知人群中谁顶了村长一句,其余人纷纷附和,有一些怨念飘在院子上空。
“是我急了。”
村长一句话,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可他这句话,在这个时间点听起来又极其微妙,似乎是道了歉,又似乎是没道歉,宛如一根刺卡在众人的喉咙。
“吴家婶子,你把这银子给大家分一分吧。”
村长用烟枪将那袋银子往对面递了递,大嗓门婶子接了这袋沉甸甸的银子给站在院子里的村民分。
“我说话急了,可出发点是为大家好的,还是希望大家莫被这夫妇二人挑拨,彼此生了异心。”
拿到银子的众人点了点头,也没道谢,也没多说别的话,便回去睡了。
当时靠在门框用香膏擦手的妇人揣着银子回了家,看到自己的相公还躺在床上睡大觉,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她是用了劲的,一下将睡着的男人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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