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陈禹所料,第二日南宫峰若便带着百多兵士来到陈家。
“南宫将军这是何意?”陈禹淡然问道。
南宫峰若没理人,径直入府中到庭院中站定,又转过身向陈禹言道:“程盛与李姝玉已是落网,只是二人指认陈家主有同谋之嫌且是尸河一案的主谋,本将也不能全当没听见,故前来一查。”
“将军这就说笑了,有就是有,无便是无,岂能因两人口头之言便随意揣测良民?”
“看来陈家主对两人落网之事并不讶异。”南宫峰若冷笑道。
陈禹亦是一笑,“世间善恶有辨,善的便是善的,恶的便是恶的,况且世间恶人并不比善人少,既是恶便要惩戒,有何可讶异?”
“陈家主倒是看得通透,只不过善恶难辨,本将亦是分不清,故才前来一查,望家主行个方便。”南宫峰若依旧直视着他,两人切磋之间无丝毫退却之意。
陈禹看了看周围渐渐被吸引过来的街坊与家里人,高声道:“在下虽是一介草民,没有将军势大自是不敢违抗将军之令。可若是将军查不出什么,也不能让在下无缘故受冤不是?”
“你待如何?”
“很简单,将军与在下做个赌。”
南宫峰若岂能不知他心中所想,“陈家主要赌什么?”
“好说,若是将军查出些什么,在下必定随着将军去查,任将军鱼肉,可若是将军查不出什么,可就要向在下赔罪了。”陈禹嗤笑道。
“如何赔罪?”
“简单,在下也不为难将军,将军只需跪在陈家门口磕三个响头便是。”
闻言色变,南宫峰若眉头紧锁,一旁的扶桑已是待不住了。
“大胆,”扶桑上前斥道:“竟如此羞辱将军,你可知罪?”
“哟哟,在下不过一介草民不经吓的,更无羞辱将军之意,何来罪可言?大人莫要吓唬我等。”
南宫峰若伸手拦住扶桑,道:“本将跟你赌。”
“好,各位可要作证。”陈禹大笑着朝门外一呼喊,门外之人皆稀稀拉拉地谈论着。
“将军,他摆明是有把握不让将军得手,将军不能赌。”扶桑着急低声道。
“无事,本将有分寸,快些安排士兵去搜。”
“何人敢闯我陈家?”突又一声粗重之声传来,陈老太爷由陈靖扶着出来,怒气冲冲地往庭院中去。
见是南宫峰若,陈老太爷缓了缓气道:“南宫将军未免太过欺人。”
“阿父,莫急,将军与儿子只是达成一个赌约,阿父一旁看着便是。”陈禹略过南宫峰若走向陈老太爷,帮他顺顺气。
“将军,请吧。”陈禹笑着摆出“请”的样子,看着甚是嚣张。
“扶桑。”
扶桑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去搜,希望真能搜到点东西,可一炷香时间搜查过去,陈家上下全部搜过,未得一点线索。
扶桑低着士气来到南宫峰若面前,拱手摇了摇头。
南宫峰若皱眉,陈禹大笑。
“南宫将军,可要履行赌约。”陈禹笑道:“少年士气盛,今日便让在下教导教导将军,做人不可过于莽撞。”
“你!”扶桑气道,欲上前却被南宫峰若拦了下来。
“愿赌就要服输,本将会履行赌约。”
南宫峰若朝陈家侧院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向门口走去,扶桑拉也拉不住。
“等等。”
身侧突一声音传来,在场所有人皆看向那边,面色各异。
谢雯扶着久病虚弱的陈宴慢慢走了过来,向南宫峰若见礼。
“宴儿你出来作甚?快回去。”陈禹斥道,面色逐渐有了变化。
陈宴面色惨淡,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看向陈禹冷笑道:“怎么?心虚?怕我将你那些事全抖出来?”
看着面色逐渐转怒的陈禹与陈渊,陈宴心中却莫名有些畅快。
他转向南宫峰若,道:“将军莫非忘了陈家正堂内那些牌位之上的屋檐亦属于陈家?何不搜搜看?”
“陈宴!”陈渊上前,欲掌掴陈宴被谢雯拦下。
谢雯怒视道:“滚开。”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硬气,只为了狱中那心狠的阿母。
陈渊亦是怒视着她,却因扶桑上前一拦无法动手,只得退下与陈禹一同直盯着南宫峰若接下来的行动。
南宫峰若眉峰一扬看向扶桑,扶桑接意,带着几个兵士上到正堂屋檐处搜查,果然在正堂屋檐里头搜到一包裹文书,陈禹脸色顿时不好。
“将军。”扶桑将比在总管府搜到还要多上好几成的文书双手奉上。
南宫峰若扯开包裹,看着眼前的文书问道:“陈家主作何解释?”
陈禹一时慌乱,将矛头指向陈宴道:“定是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所为,在下并不知道这些。”
听着亲生阿父如此栽赃,陈宴却是一笑,“怎么?害死我阿母现在又要来害我了,你可真是个称职的好夫君好阿父。”
“逆子!”陈禹上前,将挡在面前的谢雯推倒,在巴掌即将落在陈宴脸上之时被南宫峰若一击挡下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站定。
从始至终陈宴皆是直视着他,毫无畏惧,他本就抱着一颗必死的心与亲生阿父同归于尽。
“南宫将军,在下还要再送你一份大礼,将军可要收好。”
陈宴看向南宫峰若,眼中的寒意瘆人。
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递给南宫峰若,陈宴双眼一直紧盯着陈禹,看着他脸上的变化心中甚是痛快。
“我这好阿父连同我的好阿兄害死了所有往来梁城的客商沉到了那条河底,与寄信之人一同谋划着要将梁城的生意全部掌控在手,却不曾想那尸体莫名其妙自己浮了上来以致那条河成了那尸河。为了此事不败露他便买通了总管府,将这生意分出几成来堵他的嘴,确实见效,无人问津,他们便以为不会招来天都圣上的关切,可也不知是因何缘故这事又捅到了天都去,为了不被怀疑他们也只能做做样子搞几个失踪案,但终究瞒不住嘛,随着尸体越来越多大家都心中惶恐。程盛那蠢才真的是蠢,早不搞告示偏偏在尸河之事捅到天都后没几天才发那告示,岂不得引来将军?”陈宴虚虚看了一眼谢雯,“他们以为将军不会查出什么便大胆继续扩展铺面,那些东西进来定然没有足够位置可放他们便想到了谢家的东市铺面,那里地方大位置佳,绝对够放,所以我那没多少脑子的阿父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婚事上,让我务必娶了谢家女公子,无论是谁,否则就再也别想见到我阿母。我想我那被他囚禁已久的阿母所以顾不得其他,却不曾想阿母早早便被他害死扔在了城外。”
众人皆是一惊,看向陈禹的眼神有疑问有气愤。
“那谢家二房夫人确实无辜,只不过想赚些银两接济李家老夫人,却被这两只老狐狸带进了坑里,替他们去当那无情无理的夺铺之人。他们只想要那铺子,只要东市铺子一旦到手货物便可运进来摆放卖掉,所以把谢家二房夫人当挡牌。他们顺顺利利地拿到了所有货路便可坐享其成,何不知百密一疏,漏了我这个旁观之人。”
陈宴转过头来看着南宫峰若,问道:“将军可听清了?可看清了?”
南宫峰若注意力被信件内容吸引,过了一会儿才回道:“听清了,也看清了。”
“我也不求将军给什么赏赐,只要能让他死便可。”
“逆子,我是你亲生阿父。”此时的陈禹已是气得面色涨红,大骂道:“你这是在效仿大义灭亲吗?”
“亲生阿父?哼哈哈哈哈哈,刚才推我出来之时怎么不想想我是你亲生儿子?害我阿母之时怎么不想想那是你的妻子?”笑意转为怒意,陈宴直勾勾地盯着他,似是要生吞活剥了他,“大义灭亲这么好听的名头我不敢当,算是替陈家列祖列宗除了一个祸害罢了。”
“此前怎么没见你如此有脑子,原来是在假意奉承。”陈渊嗤笑道。
“阿兄可就抬举我了,若非你亦恨我阿母抢你阿母之位与他狼狈为奸,弟弟我是没想过把你也招出来的,只能怪你太蠢。”
“你!”
“行了!你们几个不肖子孙,列祖列宗颜面尽失啊,都给我滚、滚。”陈老太爷一时被气昏过去,被陈靖等人抬回房中。
陈禹亦是想陪着回去,却被士兵押着动弹不得。
陈宴见戏已完,刚想转身回房,被谢雯突然一声惨叫吓住。
“好痛。”
被锦溪扶着的谢雯刚才摔倒之时便是腹痛难忍,忍到现在才敢出声。
锦溪往下一看她那被染红的衣裙,双眼一怔,喊道:“出血了,快叫医士。”
陈宴急忙蹲下扶起谢雯却无力气抱起她,正着急忙慌之时扶桑收到示意上前抱起谢雯由锦溪指路往房间冲去。
“陈公子,多谢相助。”南宫峰若开口道。
本欲跟上的陈宴顿了顿,回道:“不过为了报仇,各取所需,将军记得咱们的约定,赦免陈家无辜之人,有罪之人将军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而后便向房间冲去。
被押着的两人正愤怒地看着眼前之人。
“本将这三个响头陈家怕是消受不起,劳烦陈家主往梁城大牢走走吧。”南宫峰若看着憋屈又愤怒的两人说道,眼里的肆虐之意更甚。
三人皆已落网,尸河一案也在三人被羁押后立即在衙门审问,南宫峰若旁听。
“下首尔等,从实招来。”
因着倔犟不肯屈服,陈禹与陈渊被用了刑,另外俩人倒是认得快,将陈禹如何一步步拉他们入局说得十成详具。
陈茗亦是出来作了证,将几人的罪证坐实了些。
看着落井下石的几人,陈禹大笑,不顾及上首之人的怒意。
“真是一朝辉煌一朝败啊。”陈禹一身狼狈地看向旁首之人,道:“尸河众人我所害,但我不过是为了陈家的货路为了陈家的辉煌,而与我共谋尸河之人却意不在此,将军可要小心那人将爪牙伸向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与你共谋尸河之人是谁?”南宫峰若看着眼前疯癫之人问道。
“在下不知,若是在下知晓可会让这卑鄙之人逃过?”陈禹疯癫狂叫着,“如此卑鄙之人,将事情全部推向我们,自己却逃之夭夭置身事外。”
见也问不出什么,南宫峰若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忽闻陈禹喊道:“官场可比生意场难呐。”
南宫峰若顿了顿,依旧往外走去,径直回了驿站。
尸河一案有了终结,陈家因陈宴大义灭亲没被牵连,所有生意被查封,世世代代不得入仕;总管府解散,家产尽数充军,无辜之人皆因作证被恕罪,董湘玉带着程嫣去了南宫峰若安排好的丰城一处民庄过生,与自己的兄弟姊妹一起;谢家二房亦是逃不过。
谢知眠无颜面对谢家列祖列宗,将地契还给谢知许后便带着一些文集出走梁城,临走之前差人送了一封信给李姝玉,名曰放妻书。接到书信的李姝玉在牢里哭笑,只道谢知眠一狠心之人。
“阿母。”
忽闻身后一声“阿母”,李姝玉定了定神,转头便看见面色虚弱的谢雯站在那里看着她。
“雯儿。”李姝玉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你阿父不要阿母了、不要阿母了。”
谢雯自是知晓阿父心思,临走前已是与她一见,交代了些事后便出了梁城。
谢雯含泪道:“阿母,阿父已经出了梁城,待再回来怕是不知时日了。”
李姝玉闻言一怔,随后大笑道:“负心之人,真真是负心之人。”
谢雯看着眼前已非往日意气风发的阿母,心中疼痛万分。
“阿母,事已至此,便在此待个几年吧。阿父给你留了一笔银子,待你出来雯儿与腹中孩儿也会孝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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