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无云。
雅拉神山白雪皑皑。
满山都是跳祭舞的神侍。
旋转,跳跃,他们不停歇,玄红的袍飒飒作响,像一朵朵红花开开合合。
大太太走小路,上山。
神祠后角门,尚有一丝清静。
隔着一道金门槛,她站在外面,仁钦老爷站在里面。
头上戴着很大很圆的牛角,乌青绣红的长袍板正得没有一丝褶皱,仁钦老爷的神色平静,像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心无杂念,甚至没有任何东西,这是侍奉神明最好的状态,仁钦老爷用了好几天才达到这种状态。
但他的妻打扰了他。
“你不该来。”
他的消息是半夜传到雅拉府的,大太太气了半夜,眼里布满血丝。“老爷不该把金增的名字交上去。”
仁钦老爷目光空洞,看向她,却似透过她那双悲愤的红眼,落在雪上。
他的语气像雪一样冰凉:“你知道的,金增哪怕少了只胳膊也比金宗更适合做将军,他有本事,可以闯出一番事业来。”
大太太定定地望着他,这一刻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跪了下去。“孩子不能离开母亲这么远。”
“老爷,求求你饶了我的金增!”
从踏到雅拉高原的第一步起,这个骄傲的女人从未低下她高贵的头,也从未弯下她尊贵的膝盖。
仁钦有一瞬的动容,怀疑自己的筹划。转念一想,金增金宗都是他的儿子,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倒是这个女人,快二十年了,还是那么任性。
“我会祈求神明保佑金增。”
说罢,仁钦自觉仁至义尽。不再理会,将新生的杂念忘记,转身离去。
大太太捂面痛哭。
半个月后,金增背上行囊,前往佛桑宫。
开春的每一天都有新变化。
荒原渐渐绿起来。
妲娜骑牛,和小伙伴们赛马。手心里是鸡桶给的“好玩”奖励——寻宝符。
白牦牛的腿没有马腿长,且它和它背上的主人都没有争第一的欲望,于是不紧不慢地走在最后。
武子期见过东唐春色,觉得眼前的绿不够绿,没有赛马的兴致,马借给少年十七骑了,自己骑了一头黑黢黢的大牦牛,和妲娜一前一后地走。
“你们快看,达瓦他疯了!”白玛勒马高喊,“他高兴疯了!”
达瓦在最前面,策马狂奔。
不必去佛桑宫,他高兴。能守在妲娜身边,他更高兴。
几人穿过松树林子,去到一片从未去过的荒原。
来西原一年,武子期走过好几片荒原戈壁,他隐隐觉得这片荒原有些特别,但说不上来特别在哪里。
有些饿了,于是在荒山脚下停马停牛,打算煮点东西吃。
少年十七早有准备,从马背上取下一口小锅,一只水囊,和一袋干牛粪。
垒好石头,用火折子点燃干牛粪,架锅,煮酥油奶。
他的衣襟似乎是个无底洞,掏出几条好长好厚的牦牛肉干,用力掰开,一一分开小伙伴们。
达嘉:“还好有十七哥哥!”
少年十七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能被妲娜小姐和妲娜小姐的朋友需要,他感到好受许多。
荒原没什么植被,风大,且干。
一行人几乎眯着眼,啃硬得可以揍人的牛肉干,喝掺了风沙的酥油奶,看不远处不知从哪里裹挟来的枯枝在风中婀娜的身姿。
达嘉身娇肉嫩,吹得她脸疼,便用丝巾把脸包了起来。
卓玛是百姓的女儿,结实,这点风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仍旧喝奶吃肉。
至于妲娜。
武子期转头看向妲娜,妲娜的左手与牙口配合,很认真地撕扯牛肉干,认真到五官变形,右手不断刨脚边的地,已经刨出个深深的小坑来。
“你刨地做甚?”
妲娜:“不做甚,手痒,想刨。”
于是就刨了,情不自禁刨出个深深的小坑来。
而且根本停不下来。
武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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