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煜能猜到一些——虽然不至于用尸体换赏金,但皇帝对他的恨显而易见。
皇帝对他的态度一直冷淡,不像对待自己的孩子,倒像是对待自己的仇人。等他长大一点,有人说:你不像皇帝的孩子。
那时他还不懂,只觉得委屈。
他不像皇帝的孩子,可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儿子,即使排名靠后,也不能否认他们血脉相连。
他是生在宫里长在宫里的人。他的眼睛或许有一半像母亲,也有一半是来自父亲的黑。
见过皇帝的宫女说,他的眉毛和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皆是细而长的,不像男人的粗重显眼。配皇帝的眼睛显得太柔和,配他的眼睛倒显得妩媚。
陈清煜没有反驳过。他知道用妩媚形容皇子是不敬,但他珍惜那么一点面上显出的血脉相连。
可是总有人否认他的意愿。
血统到底有什么用,难道他的意愿一点用都没有吗?
后来他懂了。
对于皇家的后代来说,在别人看来,说自己是皇子只不过是趋利避害的本能罢了。
陈清煜渐渐习惯了没人看,没人管,也没人爱的日子。
他被要求在出席宫中宴会时佩戴好眼罩,藏起他那双诡异眼瞳。
没人管他冬天的死活,养他的后妃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个都担心皇帝不再来她们宫里,选择把他抛弃到暗无天日的杂物间里不管不顾。
打骂是常事,那些宫女太监们也是十足的势利眼,见所有皇子都能欺辱他,自己主子又不管,也要在他头上踩一脚。
冬日里他见不到一点热气,夏日里也没少被罚站在烈日之下。若不是成年之后有了自己的宫殿,他还不知道要被那些与他半分亲情都没有的人折磨多久。
他的腿如果摔断后好好治疗,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残废的下场。
他的生命里有太多可以挽回的东西。
但是没有。
没有人帮他挽回,也没有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亲情?只不过是对皇室血脉延续的爱罢了。
流着皇帝的血液的人,生下来就是天上飞的雁,他这种越长越不像中原人的,从一开始就只能是地上蹦跳的麻雀。
他当然都清楚。
可是刚刚,他第一次犹豫了。
陈嘉沐那么认真的说,说他是她永远的弟弟。
永远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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