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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叶安年睡得正熟,恍惚间一股诱人的香味直钻鼻孔。

他眼睛还没睁开,鼻子灵活的耸了耸,睡意瞬间消退干净。

好香,好像是肉粥和蛋羹的味道。

睫毛颤了颤,叶安年睁开了眼。

“醒了?快来吃饭。”江竹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安年半撑着从被窝爬起来,就见他旁边的位置,江竹的铺盖已经整齐的叠起,放在炕脚的炕桌被挪了过来,就摆在他旁边。

炕桌上,山笋鸡丝粥、蒸蛋羹、小咸菜、水煮蛋和杂粮窝头,摆的满满的。

那香味争先恐后的朝他扑来,勾的他肚子咕咕叫着抗议。

“你怎么不叫醒我。”叶安年有些不好意思,这两天他都睡得很沉,早上总是起晚。

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说,基本上一睁眼就等着吃了。

“叫你起来干嘛?吃饭的时候起来吃就成了。”江竹笑了笑,“病人就得多休息。”

“咳咳,帮你收拾下桌子,端端碗碟,总是能做的。”

叶安年一边说着,麻利的起床穿好了衣裳,把自己铺盖叠起来和江竹的一起码放在炕头。

“这点事,我随手就做了,还用你来。”江竹道。

叶安年:……

他刚要去打水洗漱,发现盥洗架的脸盆里,水是打好的,温度刚刚好,擦脸的帕子也是洗干净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荚香。

“江大夫……”他站在盥洗架前,回头看着江竹。

江竹正把剥好的鸡蛋放在叶安年那边的空碗里:“嗯?”

“我是有咳症,又不是残废。”叶安年无奈,“你也不必……做的这么面面俱到。”

感觉江竹照顾他,比照顾那两个小的都要仔细贴心。

“你是我夫郎,照顾你不是应该的。”江竹不以为意,“快洗漱吧,等会儿饭该凉了。”

又是这种话,叶安年皱了皱眉,这人好像好听的话张嘴就来,都不用打腹稿的。

从前他就听村里的姑娘和哥儿们扯闲话时说过,江郎中这人极好。医术好,长得帅不说,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和善又亲切。

这两日相处下来,他也深有所感,但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安。

他们之前只见过两面,相处也只有这短短的两日而已,江竹对他也太好了些。

他想不通,但也不好直接去问,只好随口应了一声,埋头去洗漱。

江竹盯着叶安年挽起的袖口,露出白皙的一节小臂。

细白的腕子被撩起的水打湿,有晶莹的水珠挂在皮肤上,显得纤弱又勾人。

其实那天救下叶安年,又决定娶他,并不是一时兴起。

他第一次见叶安年,也是在河边。

那时正值冬日,他出诊回去的路上,碰到叶安年正蹲在河边洗衣服。

河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只有叶安年面前的位置被凿开了一小片,几件浸透了冷水的衣服泡在木盆里,叶安年正握着捣衣杵用力的捶着。

他从河边路过,本不会注意到一个在河边洗衣裳的哥儿,但叶安年穿的太少了,单薄的夹袄,袖子就像现在这样高高挽起,只是露出的手臂上,满是被抽打过的伤痕。

叶安年的皮肤本身就白,那一道道伤痕殷红殷红的,显得格外扎眼,他想不注意都难。

他就这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走上前去,给叶安年递了一瓶伤药。

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在冬日冷风习习的傍晚,一边打着抖,一边用力捶打着衣服,手和脸都冻的通红,那肩膀单薄的好像蝶翼,似乎一用力就会碎掉。

他蹲下身,把药瓶递到叶安年面前。

少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了片刻,并没有接,而是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他。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明澈干净,仿佛一尘不染的清泉。

而在他之前的二十几年人生里,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纯粹的眼睛。

但这双眼睛,却也极冷。

看向他时,是冷薄而疏离的。

“不用。”

他记得叶安年当时是这么说的,声音冷冷淡淡,拒绝的很干脆。

但他没理,甚至有些冒犯的拉过叶安年的手,把药瓶塞进他手里,就径直离开了。

那时,他理智尚存。

叛逃在外,被朝里的那位追杀,他为了掩人耳目,才收了丁秋这小可怜虫带在身边,又挑了月牙村这偏僻的小山村住下来,扮做逃难的乡野郎中。

他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救世主,救不了叶安年。

可直到前两日撞见叶安年投河,他将人从河里捞起来,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子,面无血色的脸,心里却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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