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看来,只不过是包惜弱悠闲王妃生活中一处插曲,几个护卫都十分庆幸包惜弱脾气好,却不似世子的跟班,要被动辄打骂,遇到了同样事情,个个都得治罪。
当然,他们也在内心疑惑,王妃的声音怎么仿佛变了些许,有些嘶哑低沉,是受了凉么?
轿子内,包惜弱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一张纸条,双眼却水灵灵、含泪光,浑身颤抖不止,一只手死命捂住口鼻,不敢发声,否则必将放声大哭。
纸条上,写着这样几行字。
“铁枪生锈了。这枪好久没用啦。”
“犁头损啦,明儿叫东村张木儿加一斤半铁,打一打。”
“夫人若想知道尊夫消息,请独自来郊外山中,沿着梅花型记号相见。”
……
铁枪犁头的言语,是当年杨铁心与包惜弱在失散之前,最后一番话。
这等于是夫妻间的暗语,十八年都不忘,自是信服力十足。
对坐拥“心海”,随时挖掘过往的鹿尘而言,倒可以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再现——别说就是这么一段话,叫他把整部书一起默写,同样不难。
他想来想去,只有借着包惜弱的能耐,才能混进赵王府。也只有杨铁心消息,才能撼动包惜弱。故有此计。
鹿尘早在山上刻下朵朵梅花型记号,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包惜弱孤身一人,面含期待地看过来,唤了一声,“铁心!?”
鹿尘此时还带着斗笠,却摇摇头,粗着嗓子说,“我不是他。”
包惜弱不愧是傻白甜,居然也不惧怕,很单纯天真地道,“你不是他,又是谁?你怎会知道亡夫曾说过的话?”
鹿尘道,“夫人未亲见尊夫尸首,便开口亡夫、闭口亡夫,不应该吧。”
包惜弱闻言,黯然失色,“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死了,我再清楚不过……”
鹿尘道,“夫人莫要自欺欺人了,这所谓的清楚,只是完颜洪烈告诉你的‘清楚’。他自然要这般说,要不然如何能得了你的身子?可惜他千算万算,漏算了一点,那就是杨铁心‘死’得太过英雄,没半点窝囊,如此牺牲,一辈子也钻进了你心里,哪个活人争得过?”
“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郭杨两家人当年的惨剧惨状,都是完颜洪烈所为。你救下了他的性命,他却恩将仇报,害得两家人家破人亡,更蒙骗了你十多年。”
包惜弱听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终于道,“你血口喷人……没有证据……莫要、莫要……胡说……”
她这妇人气势太弱,就算心里怎么觉得不是,但被鹿尘一双眼睛盯着,声音却越来越小。
“也许我只胡说了一句话,那就是完颜洪烈漏算的不只是一点,而是两点。他不只是没有败坏尊夫形象,也未能真正将尊夫置之于死地——否则在下怎能知道纸条上那番话语。”
这个提醒,让包惜弱反应过来,“……所以他……真的没死?”
“没错,他不仅没死,还活得极为健康,只是不知道夫人去向,天南地北地四处寻找。”
听了这话,包惜弱也不纠结完颜洪烈是否清白了,忙走过来,十分紧要地看他,“你……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
鹿尘道,“只希望夫人答应我一桩事情……”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古怪,暗想不对劲啊,我是正派人士啊。
包惜弱坚定道,“若能教我们夫妻团聚,休说一件,一百件我也应了你!”
这话更不对劲了,鹿尘赶忙纠正画风,“夫人可记得丘处机道长。”
包惜弱啊了一声,“自然记得,是那好凶的道士……”脸微红,似乎觉得对丈夫好友这般形容十分不好,“他后面找来,成了我孩儿的师父,我见了他想起亡……想起外子伤心,却不怎么管他们之间的事情。”
鹿尘冷笑道,“不敢不敢,丘处机道长可没资格有这般好弟子。”
包惜弱听出鹿尘讥讽之意,皱眉道,“你说话怎么总这样,阴阳怪气的。”
鹿尘摊开手道,“那我直接明说,你的好大儿虽是杨家血脉,却已认祖归宗到了完颜家,认了阿骨打当老祖宗,深深不可自拔了。他对你是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
包惜弱大约只听懂有人说自己孩儿的不是,怒道,“你怎能这样说康儿!”
鹿尘笑着打断道,“夫人不愿意想坏了亲人,这点可以理解,只可惜不知道你乖儿子最近做了什么好事?算了算了,咱们先说正事,我的目的很简单,莪要进赵王府。”
包惜弱盯着鹿尘看了一会儿,“你进府里要做什么?”
鹿尘摇头道,“这可万万不能告诉你,我不是不信你的品德,是不相信你的智慧。完颜洪烈能骗你十多年,你却休想骗他哪怕一次,到时候我拿我想要的东西时,一个不留神便有千军万马杀来,如何是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斗笠,“你看,我现在还带着斗笠,变了嗓音,塞了棉絮在身子,改装易容,就是为了让你不知道我是谁。之后你招收一批人进王府,我在那群人中便是。”
这是与圣母打交道的必要小心之举。
包惜弱无言点头,但看神情,大约是有点被歧视的委屈。
但鹿尘回过头后,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一来,若我暴露的话,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包惜弱啊包惜弱,我若能活着,一定带你找回你老公,还你两次给我的恩情。我若死了,也绝不拖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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