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季如光的想法很简单。
昭天门之事,来得太过剧烈,但凡有求生意志之人,在那样的环境里,都很容易爆发出极强的力量和决心。
可若是在看似顺遂的环境里,一切,或许就没那么非生即死,非黑即白了。
符寿安再怎么也是父母双全的天之骄女,她的心思会不会变,又如何能说得准?
所以,季如光有意将她晾上一晾,看看她要如何行事。
“季将军……咱们……到了!”
怯怯的声音将季如光从思索里唤回。
那是个昭狱新换上的小兵,头一回见季如光这等炙手可热的朝廷新贵,颇有些肝颤。
季如光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满天星在昭狱里的仵作间。
还没有进门,便听见里面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
“医活人拼不过姓莫的也就算了,医死人也医不明白!你们别拦着!老子不干了!老子要辞官!”
季如光跨进屋,只见屋里一片黢黑,本来就没有窗,半屋子的蜡烛还被打在了地上。
一旁的台子上,三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一具靠着,两具躺着,在半明半暗的烛光映照下,颇有些瘆人。正是死了的三才,福生和春秀。
满天星披头散发的在蜡烛堆里发脾气,稀疏的白头发胡子糊了满脸,倒是比台子上的尸体更像诈尸的。手底下的小药童死死拽住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季将军!您可来了!满爷爷他这几日验不出结果,心情不好……我们实在是……”
“哎哟!不就是几个死人?!”
雷敬一听,立刻大马金刀的撸起袖子,上前抽了个烛台便走到尸体边,扬手就要点上面的白布。
“死都死了,反正也放不出一个屁!干脆烧了,回头往张废人身上一推,怎么都能结案!满爷爷忙活这么多年,人也累了,告老回家,我看谁敢多说一句?”
话音未落,大火“呼!”的一下子就着了,满天星“腾”的一下便弹起来,冲到台子边用袖子噼里啪啦的抽打那火。
“哎——!哎——!你个雷大个,疯了吧!!我那都是气话!”
满天星性子傲,脾气大,遇见想不通的,就容易炸。但雷敬却对他一拿一个准。因为他知道,满天星在这世上,最在乎的,就是真相本身。
满天星发完了脾气,臊眉耷眼的带着季如光和雷敬看自己想不通的地方——他从三才和春秀身上,没找到心脏。
取而代之的,却是两个皮质的包囊,皮子颜色褐中泛白,薄薄的,却很韧。
“什么皮?”
“人皮,天灵盖上的那块儿。”
说完,满天星又用探针拨开包囊给季如光看,那里面是一小截泛着磷光的蛇蜕,只要稍一碰,受力的地方就会碎成粉末。
“送过来,心就变成这东西了?”
季如光有点疑惑。
“不是变成,是里面只有这东西!我亲自开的腔子!”满天星一脸的愤恨。
“而且,郑三才和春秀,早就是个死人了!他们不光没有心,连身上的肉,都是烂了好几个月的模样!”
“呕——!”一声剧烈的干呕从身后响起。
是孟伯礼。
他难以遏制的想起了那天春秀钻进自己被窝,贴着自己身子滑动的感觉。
雷敬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蒲扇大手在他身上拍了几拍,又拍出两口酸水。
“季大人……张废人那边,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满天星依旧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季如光却摇摇头。
“已经审过了,只有胡言乱语,前两日我让牢头解了她的镣铐。想试试她,结果她一晚上,把自己的右手嚼了吃了。应该是真疯了。”
季如光带上手衣,拿起那包囊细细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讲述着张废人的情况。
“可惜她眼睛已经瞎了,不然,还可以让公主探探。”
等等。
季如光突然在那包囊的边角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纹路,浅浅的一个圈,像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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