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麻子笑道:“老洪自有手段,他们若是不迟敬酒吃罚酒,我就让手下三四百个花子,围在他家门口,敲花鼓,莲花落,聒噪喧哗,晚上齐齐屙在他家门口,不消三五日,就让他们情愿认输!”
朱老三细听他们说完,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笑道:“孔爷洪爷皆是妙计,又有手段,莫说几个缙绅,就是公侯,亦当伏首,老朱佩服!听老朱一言,当是大贞村为上策!”他笑盈盈道:“老朱早有安排,特地让粪工把这几日三家的屎溺担在一处,每日清晨挑来让我瞧了,老朱我和这般黄白之物打了六十多年交道,一眼便看出端倪,你们猜怎地?张赵两家的粪便,烘臭浓郁,色泽金黄,显然是有武道好手在家里守卫。反观于家的粪便,稀薄黏腻,黑褐腥焦,分明都是常人排出!我们此番三五百个汉子前去诈他,他情惧之下,定然让我们入内检索。倘若先去城内两家,走漏了消息,让于涛请了救援,却是大大的不妙!”
孔二狗听了赞道:“朱爷子牙在世,鬼谷重生,往日看不出还有这份谋略,继圣思之不及!”
洪麻子亦是佩服:“朱爷神农一般人物,那越王勾践,也不过如此!”
朱老三是个假儒,听他们称赞,只学着戏文微矜道:“彼此!彼此!”
刘雄见他们手段龌龊,毫不英雄,气得身颤,大骂道:“放你们娘的臭屁!老子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们三个腌臜手里!谁敢再说这般丧气话,老子把他溺在茅坑里寻屎吃!”
他一挥手道:“照他娘,明天先去就近的赵家,他敢聒噪,就是藏贼,纵寻不见,也要问这老官儿要五百两银子,敢少一个铜子,砸烂他家牌坊!”
朱洪四个听了,面面相觑,不敢说话,只是唯唯诺诺应了。
刘雄见这几个眼神畏惧,面带涂色,不由怒道:“怕甚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明天早上整顿人马,谁敢临阵脱逃,便是死罪!”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吃喝罢了,刘雄一伙引着众喽啰开拨,不消时,便到了赵泰家宅,门子见来了这么许多人,拿着棍棒团团把宅子围住,吓得胆颤,他是个经历过七代乱世的老翁,只以为县里有人反了,要杀做官的祭旗,不由慌得连滚带爬,禀告家主去了。赵泰听了惊惧,哆哆嗦嗦,失手打碎了茶盏,眼中茫然,却是起手拿了宝剑,亲眷见了,以为他老当益壮,要去杀贼,哭喊不断,只求破财求安,保全性命,谁知那宝剑不斫外人,专砍他的几个小妾,那几个小妾骇得发髻歪斜,云鬓散乱,只以为偷汉的事发了,逃在各处叫喊:“老爷失心疯了!”“好人救我!”“老爷饶命!”幸亏家主老迈,叫几个家人按住了,他儿子泣道:“阿爹,何故如此?”赵泰回过了神,唉声叹气道:“县里反了,那乱民进来,家中女眷如何能够脱身,被贼人擒去,难免失了清白,宝剑在此,叫她们自行了断吧!”那几个小妾听了,哪里肯赴死,有几个还心中暗喜,只是啼哭道:“奴家情愿舍弃身子,但求他们饶过老爷性命!”赵泰亦是老泪纵横道:“菩萨饶恕,只因我主政年月,作恶太多,那些乱民失了土地家人,如何肯善罢甘休,今日报应来了,合该是我的因果。”
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心中还存一分计较:“所谓饿死是小,失节是大,赵家百年兴衰,全不曾失了半分贞洁,你们不死,岂不是玷污了门楣牌坊。”又对儿子道:“你自可假意从贼,留得有用之身,日后朝廷大军来了,再行反正,光大我赵氏门庭!”他见几个妾室贪妄偷生,不由大怒,要儿子去杀,他儿子哪里肯做,非是他儿子心软,此中有个缘故,是因他的几个妾室美貌,他儿子见自家老爹不中用,特在夜中潜入房中代劳服侍,逢喜生出几个儿子,乃是亦父亦兄的关系,与他老爹,又是连襟,他儿子又不是禽兽,如何肯弑杀亲嫂,故此犹犹豫豫,只在拖延时间,心中暗想:“当年作孽的是你老,乱民进来,我且杀了你作个投名状,不怕不能活命。”
僵持时候,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屋内愁云惨淡,哀嚎涕零,不由大惊,以为是谁死了,问了才知道缘故,不由大笑,这人正是赵永康。他见堂兄软绵绵拿着剑,先夺下了,笑道:“非是永健仁慈,几坏了大事。”这才告诉赵永健此中首尾,赵永健听了也是大笑,只觉大难不死一般,乐滋滋拿了五百两银子,出门献给了雄爷一众,又喜庆庆把众人请进院子,带着各处搜索,却惊得朱洪几个不敢进门,只遣喽啰去看,生怕内有埋伏,断送了自家性命。
赵永康这般来,是因前几日他听得刘雄放出言语,要去缙绅家索贼,权作一笑,后来思忖,以刘雄的脾性,未必不会如此行事,怕自家爹执意怄气,不肯舍财,倒让自己与刘雄失了和气,特地遣家仆守在门口,观察动向,那家仆见刘雄一行几百人来了,撒腿去报了信,赵永康才快马赶来救急。刘雄一行事罢走了,他见赵泰神思恍惚,又把一番安抚,他们名为叔侄,实为父子,原因非是不堪,乃是他嫡叔没有子嗣,自小被过继了去,故此有了这个名分。赵永康走后,赵泰受了惊吓,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请郎中瞧了,原来是害了癔病,胡乱开了些药,不见得好,整日里疯疯癫癫,他儿子愈加大胆,公然和小娘睡在一处,一日不巧让赵泰瞧见,直要打他,他一恼之下,失手打死了亲爹,对外只道是摔死了,请孔二狗来发丧罢,落得清净,愈发欢喜,此般后话,不复缀叙。
刘雄一行轻易遂愿,不得甚解,朱洪四个愈发佩服刘雄,只觉得他高深莫测,众乞丐在官老爷家里外如同上茅坑般走了一遍,精神不由大振,不等吩咐,便嚷嚷着要去靖海侯家里索贼,遭来刘雄一阵笑骂,众人嘻嘻哈哈,朝着张安家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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