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老干妈”尚未在中华大地普及的岁月里,六月是这个北方小镇上的人们制作豆瓣酱的最好时节。
人们会选择在太阳暴晒的日子里默默开工。先是准备好提前在清水里清洗干净的黄豆,在泡上一天之后煮熟煮透,然后除水晒干,接着准备好一个坛子,把黄豆倒入其中,然后在坛子口上蒙上纱布并用皮筋儿扎紧,放在阴凉处的坛子里的黄豆在经历半个月的霉变后开始长出白色的绒毛,这时打开坛子,把里面的黄豆捣碎并加入凉开水和食盐,搅拌均匀,并倒入盆儿里,继续蒙上纱布,扎进,并放置在太阳下暴晒,在经历一个夏天的暴晒后,色泽甘红的美味豆瓣酱便完成了。
在被最终暴晒出美味的日子里,夏岩会按照母亲的交代,每天在太阳普照大地时,把装满豆瓣的两个脸盆从屋里搬出来,放在院子里的中央,然后一个人坐在一旁的阴凉处,闷闷的拨弄着自己的木吉他,直至午后的烈日像桑拿一般,蒸烤着大地,进而翻腾的热浪让人近乎窒息,夏岩才会把板凳搬回屋里,躲上一会儿。而此时的豆瓣是不能见水的,否则便会前功尽弃。
鸟儿在枝丫上飞去又来,院子里晒衣绳上挂着一个油子笼,一只翠绿的油子不知疲倦的练着嗓子,蜻蜓三三两两在空中盘旋,只是坐在这片蓝天下的夏岩,把吉他放在身边,魂不守舍的靠着窗台,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望着头顶的蓝天。
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夏岩开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玩笑,不大不小。
被雨水浇醒的夏岩突然意识到院子里还放着的那两盆豆瓣酱,顾不上身边已经淋湿的吉他,急忙脱掉上衣,一头冲进雨里,用上衣盖住其中一个盆子,端起便往屋里冲去。
七月太近,而九月太远,在这个晴雨交加的八月,烈日、雨季、青春和理想一起发生霉变,就像夏岩家捂在盆子里的两盆黄豆,在经历与世隔绝的痛苦发酵后,一盆躲过了大雨的侵袭,在经历了整个夏天之后终成美味,而另一盆,却在母亲的训斥声里,和夏岩的青春一起,狼狈得不堪一击。
自从经历了上次淋雨,对看护仅存的一盆豆瓣酱,夏岩显得格外小心,小心的甚至隔上一会便会爬到房顶,张望一下四面天空里的风吹草动。
终于在这个挥汗如雨的正午,夏岩被弥漫了整个院子的豆瓣的香醇所陶醉。他停下手中的吉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轻轻的,轻轻的吸进肺里。
对,这正是收获的味道。在经历了一个盛夏的压抑之后,母亲的豆瓣酱终于做好了,酱香四溢,夹杂着青春的期许。在多年以后,夏岩依然无法忘记这个穿着白色挎栏背心的正午和这个正午里内心挣扎却又迷惘无奈的自己。
高考,伴着豆瓣的发酵,在这个盛夏,尘埃落定,而结局却一如豆瓣即将醇熟时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大相径庭。海棠是被夏岩救起的那盆,而夏岩是被母亲责骂的那一个。
与高考成绩的公布接踵而至的,是班主任老师的不期而至。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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