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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时人事日相催。

从落入这个时代的第一刻开始,为了活命,身体就像上紧了的发条,一刻都没有停下过,紧凑又紧张。

王统从晋国公府回来后,身体即疲且乏,一下不慎,居然染了风寒,待病彻底好了之后,已是冬至时节。

柳敬言卯时便催促陈叔宝起来沐浴更衣,指挥下面的人准备祭祀先祖的礼器和食物。

“阿母,往年冬至也不见你如此,怎地今年就以礼法教训于我。”

陈叔宝嘟嘟囔囔,一脸不满,埋怨自己母亲将他唤醒,这冬日寒冷,温暖的被窝可比祭祀之礼可爱得多。

“今年比以往好过许多,自然要讲究一些,你乃南朝皇族,切不可事事将就。”

“是。”

托王统的福,晋国公府这段时间送来许多女婢奴仆,日用财货,柳敬言的日子也过得不似质人那般拮据了。

陈叔宝自然也知其中变化离不开王统,又问:“阿母,听闻师父救了大冢宰,立了大功,那师父还会不会随我们回陈国?”

柳敬言不紧不慢地道:“元秀,男儿志在立功名,于王郎而言,功名在周、在陈并无不同,吾等勿要强求才是。”

“是,阿母。”

这是陈叔宝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祭祖,在柳敬言一丝不苟地教导下,颇为认真地执行着各种礼仪。

王统站在廊道尽头,远远地看着这对母子。

柳敬言今日穿上了她最喜的窄袖紧身襦袄,衣身部分紧身合体,将胸前丰盈凸显无疑,宽松的多折裥裙将腰间衬得盈盈一握,偏偏那讨厌的裘皮披风左右摆动,令那美妙风景只能若隐若现,好不可惜。

“统,你又在窥觑王妃。”

窦苟不知何时出现在王统身后。

王统脸色不虞,“莫要胡言乱语。”

“好,好,不说,不过那大冢宰也真是的,你救了他的命,还救了他家女儿的命,也不给你封赏个一官半职。”

“吾等能捡回一条命已算不错,知足罢!”

窦苟想起那尸蛊,也是后怕不已,“这群贼人,怎地这般阴毒,据说秋官府在千佛寺还找到了数十具女尸。”

王统面无表情道:“权力斗争下,是普通百姓的累累白骨,若不是吾等自救,这数十具尸体中必有你我。”

窦苟对王统的话深以为然,稍稍点头,又说道:“冬至大如年,人人皆可从乐五日,那行刑官为了过节气,前两日日夜赶工,终于将千佛寺里近百和尚枭首示众,几个首犯也被车裂于东市,现在一进东市的门便可闻到冲天血腥气。”

王统叹道:“权臣一怒,血流成河,对了,那若干氏呢?”

“据说在千佛寺自缢死了。”

王统叹了口气,乱世荒唐多,生于乱世,或许上一秒还是英雄,下一秒就以惨死终结。强如宇文护,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最后还不是差点把自己玩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大冢宰还算仁厚,并无诛连拓跋氏族人。对了,怎么不见岺公?”

窦苟道:“一早便到马厩喂马去了。”

王统摇头笑道:“他就是好马事,吾等也去瞧瞧。”

两人如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东边绕过游廊走向后院马厩。

到了二进院,远远便看到甘酿端着碗药从西面游廊过来,王统脖子一缩,掉头就走。

“王郎,你别走!”

此时的王统像极了不读书偷跑去骑马被柳敬言发现的陈叔宝,一脸的苦相。

待甘酿走近,王统苦着脸道:“阿酿,我身体已无碍,不用吃药了罢。”

“你寒气入体,阳气受损,自是要补回来的,你放心,今日这剂药不苦。”

苦是不苦,可那股味儿跟潲水似的,王统现在光想到就想吐。

窦苟在一旁佯怒道:“统,甘小娘未随甘神医去齐国,特意留在长安,还不是为了照顾你,别不识好歹。”

甘娘脸色微红,白了窦苟一眼,“莫胡说,我留在此处是要跟他学那急救之法。”说完,又对窦苟威胁道:“你要不要来一碗。”

窦苟吓得连连摆手求饶,尸蛊刚驱除那几日,他喝那苦药也是喝怕了。

甘酿见王统又想借故遁走,急道:“今天莫跑了,我去给你加些红糖,保证不苦。”

“你有红糖?”

王统想起今日就是冬至,冬至时节怎么能少得了红薯糖水?这可勾起了王统的馋虫。

“当然有,红糖可补中缓急,化瘀生津……”

不等甘酿说完,王统又问:“那可有红薯?”

甘酿看看王统,又看看窦苟,“红薯是何物?”

王统这才想起,红薯是北美泊来品,这会儿估计还没这玩意儿。

“糯米粉、芝麻总有吧?”

“你说的可是糯稻粉和胡麻?厨房里便有。”

甘酿聪慧,又博览群书,一听便猜到王统要的是什么。

“走,厨房看看去。”

王统转身便往厨房走。

“诶,你先把药喝了。”

~~

厨房里的喧闹之声把柳敬言和陈叔宝引来了。

看着王统变戏法似的将红糖芝麻陷揉进一团团精致的糯米面团中,柳敬言的贴身婢女青兰嘴快问了出来。

“王郎做的是什么,如此精巧。”

“汤圆。”

王统抬头,正好看见柳敬言笑盈盈地看着他。

这冬日里难得和煦的阳光流连于她的脸上,将她的娇艳与柔媚映衬得惊心动魄。

或是王统看的时间有些久,柳敬言脸色微红,低头将发丝往耳后捋。

甘酿往两人中间一站,挡住王统视线,说道:“王郎教我捏圆。”

王统回过神来,暗啐自己最近看向柳敬言的目光怎么越来越肆无忌惮,一定是甘酿那些补阳气的苦药在作祟。

众人围在厨房里,不一会儿便将扁的圆的汤圆从滚烫的姜汤水捞入青陶碗中。

“怎么样?”

“好吃!”

“太好吃了!”

柳敬言尝过之后,回味良久,看向王统问道:“此物为何叫汤圆?”

王统道:“意为团圆,此时节吃最好不过。”

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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