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车窗外传来阵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
前挡风玻璃挂着“前门西——地铁北宫门332路”的字样,半身漆成深红色的斯柯达柯罗莎,柴油发动机的沉闷有力轰鸣声,在白颐路上行驶着。
再过几年,这条路将改称中关村大街,九十年代,“不知妻美”的东子将在这里卖盗版光盘。
柯罗莎这车很牛,74年更换的燕京第一批柴油大铰接,目前只有六十多辆,全在332和大1路。
方远平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铺盖卷,背着帆布挎包,脚边放着的网兜装着脸盆饭盒毛巾牙刷茶杯啥,悠然地望着窗外。
此时的燕京街道还没有统一的行道树,很多道路都是光秃秃的,非常单调,能种几棵白杨就算好看了。
还要等到1987年第六次代表大会,才会将国槐和侧柏定为燕京的市树,月季与菊花才会成为市花。
今天是方远平到学校报到的日子。
他决定住校。
燕京大学离家挺远,家里面积小,又有姐妹,洗澡太不方便,父母自然也没啥意见。
本来方远平想让他们也过来一起感受下全国第一学府的魅力,但俩人坚决推辞了。
生怕衣着寒酸,谈吐粗鄙,给宝贝儿子丢人。
这趟车在燕大南门并不停留,线路环绕燕园半圈,往西门方向而去。
盛夏时节,草木极盛,生机勃勃。
丰茂的枝叶亭亭如盖从燕园的围墙上伸出,遮住炽热的阳光,给经过的学子们留下一片阴凉。
“燕大西门到了!”
随着售票员的提醒,那厚重的石墙、古朴的朱红色大门以及大门两侧的石狮子,随着车厢起伏,映入方远平的眼帘。
校门口,新生们从一辆辆迎新专车上下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兴奋而痴迷地望着那屹立百年的深红色校门,还有伟人笔墨纵横的大字。
方远平倒是挺平静的,提起行李,施施然地下了车,走进校门。
远远能看到两个白色大理石华表,以及后面檐角飞翘古色古香的办公楼。
办公楼前的甬道边上,立着一个宋体“迎新站”的木牌子,那个“迎”字,还是简体字,后来取消了。
牌子下,放着十几条长桌,旁边还停着不少自行车、板车和三轮车。
77届师兄学姐以及更早的工农兵大学生负责迎接新生,桌子上摆着写着各个院系名字的牌子,一目了然。
无论新生还是老生,用四个字都可以概括——意气风发!
方远平走到中文系的桌子前,不少新生乌泱泱地挤在一团。
一位中等身材偏胖的老者,轻声慢语,谦和有礼,解答新生各种问题。
老生们都叫他叫冯老师,是中文系负责教务和后勤工作的冯世澄。
“我叫刘振云,来,来报到!”
方远平斜前方,一名精瘦的青年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背着个大棉被,累得满头大汗。
嚯!这小子是个名人!
写小说作编剧,和大导演冯裤子合作了不少作品。
冯裤子早期靠王硕提供故事,和硕爷分道扬镳后,在文学这块主要就靠刘振云了。
方远平打量了他两眼。
小分头,小眯眯眼,皮肤晒得黝黑,有着明显的劳动痕迹。脸庞瘦削,嘴唇显得特别厚。
“你好,我叫陈健功,77级的,迎新负责人!”
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学长和他握了下手,然后指着旁边的板车,道:“你东西先放上去,一会儿满了,再把你们几个一起送到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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