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紧外衣系上拉链,方缪手握一块发光晶石拾阶而上。
推开锈迹斑斑的楼顶铁门,汹涌寒风便扑面而来,冰凉感让少年一下清醒不少,他抬头望去。
却见写字楼楼顶被高楼大厦包围,天空由灰蒙蒙的云层遮蔽,漫天细雪飘然落下,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线。
在他眼中四周并不是漆黑一片,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出极远处光幕传来的虹光,恰到好处地照亮了一切。
前方的天台空地上落满积雪,身着一套猎团的保暖轻甲的美丽少女正端坐在一块排风扇口似的方形高台上,望着远处笼罩于雪幕下的城市发呆。
狭长剑鞘悬于腰间,干练的护手与裙甲穿戴整齐,剑尾红光雀跃飞舞,仿佛一抹红色的流星穿行在黑夜当中。
裹挟飞雪的风拂过发梢,掀起刘海,少女脸庞与赤红犄角在光幕的辉光下显得比以往都要清纯美艳。
有那么一瞬间,方缪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时间很久的梦,眼前一切都不现实,皆是梦幻泡影。
“啊,啊嚏!”
谁知下一秒如此意境便保持不住了。
灼汐澜的鼻子又冻的粉红,她打了个喷嚏,险些从高台上掉下来,少女来回摆动双臂好一会这才没有失去平衡。
坐稳后她还探起脑袋看了看四周,本以为四下无人,谁知方缪却站在楼梯间出口处拿着块发光晶石朝自己看来。
“哇啊!”
她惊叫一声,发现不妥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
“跟你一样,睡不着啊。”
方缪缓缓上前,来到了高台下方,刚想就地坐下却发现一地积雪,只得老老实实靠着墙壁看向灼汐澜原本目光所指的方向。
“你们那边也有人打呼噜?”
“不知道,我还没去过那几个房间,所以你是被呼噜声吵出来的?”
灼汐澜带着笑意说道。
然而望着漫无边际的雪幕下的都市,一股难以言说的心情从内心深处涌出,一时间让方缪忘记了回应。
见迟迟没有回话,少女也是低下脑袋看向对方说道:
“方缪?怎么了?”
“啊?没事,我只是在想……”
“光是赠予力量就能让一个人变成那样的怪物,妖祸真是离谱。哦,我说的是今天遇到的敌人。”
“嘿,还有更离谱的,和平时期之前我曾经与大衍军队一起狩猎过一头极其强大的妖物,它甚至将方圆几里内的所有树木都变成了妖眷。”
“这么夸张……”
“对呀,你能想象成千上万棵树对着军队的空中舰艇抛投巨石吗?”
“这么看来妖眷真的非常危险啊。等等!?”
方缪刚感叹起妖祸的神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你们大衍军队还有浮空舰艇?”
他抬起头极力压低声音,不让自己听上去太过惊讶。
灼汐澜瞪着大眼睛有些困惑地看向方缪,怎么反应这么大?算了,他不一直都这样大惊小怪的么。
“那次猎妖是三十多年前,飞空舰艇的想法还只是刚刚出现没多久,我乘坐的是几乎能被称为几台原型机之一的「凌岳号」。”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场猎妖,那一晚整个山脉的天空被炮火与术法照亮。”
“没有人员的伤亡,没有村镇被破坏,有的只是,压倒性的力量。”
“我靠这必须得坐一次,已经比我那边厉害太多了……”
“你那边?”
说着,灼汐澜抬起一只手,白皙手指轻捏,竟是她手中涌出一股由命流组成的能量团,悄无声息地托住方缪便将其举了起来。
由于没有恶意,他也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就被吓了一跳,转眼间便转移到通风口高台之上,与灼汐澜并排而坐。
少女巧笑嫣然道:
“你还从没说过关于你自己的事唉。”
“这是……法术?你还是术士?”
“一点简单小法术而已,又不是只有术士才能学习这些。”
“原来是这样。”
调整了一下坐姿,方缪也与灼汐澜一样把腿放在了高台外,垂在半空。
“所以趁现在说说吧,关于你的事。”
见少女侧望向自己,方缪难得出现了一丝拘谨,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叹气道:
“好吧,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灼汐澜没有说话,只是撩起发梢笑了笑。
“我是,我是一个没什么胆子的普通人?。”
“在清贫的家庭出生,度过飞逝的童年,然后长大,这些都很普通吧?”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经历了很多的事,等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离家太远。”
“虽然回忆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无奇,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我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家乡那般惺忪平常的日子。”
“所以我很怕死,怕死在这异国他乡。”
“我害怕自己的某些想法可能是真实的,更害怕另一些猜测是虚假的。”
“如果就算离开了囚禁我多年的监牢,也还是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呢?要是一辈子就这样再也回不去了呢?”
渐渐的,方缪的目光似乎刺透雪夜与光幕,遥遥望向那片名为“过去”的远方。
感受到身旁方缪强烈的情感波动,灼汐澜也不禁有些哀伤,刚想安慰对方几句,便看见方缪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接着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深邃坚毅。
“直到经历了非常痛苦的一段时间,我最后才明白,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回去的,即使回家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也要抓住那些许希望,哪怕真的就此死去,可最后我起码不会后悔地活着。”
“靠着这份信念,我努力生存并撑了下去。”
“再然后我就到这儿了,遇到了阎冬阳和阎安安父女俩,遇到了你,接着就是支援站,以及猎团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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