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本质为何？于连不曾认真想过
有人说，死亡就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
此刻，他坠入灰白的海，灰暗、冰冷都不足以描述，他不能理解，为何是线上的虚拟空间，却有这种能顺着网线，入侵灵魂的DDOS攻击。
就好像，这片灰烬形成的海，是数以兆亿计的死者灵骸。
倘若他是无知无识，没有灵魂的普罗大众，或许在一瞬间就被冲垮。
可自从灵性模块嵌入后，萌发的灵魂变得比往日坚韧了不知多少倍，以至于这份不可估量的死亡讯息洗礼，多加了一个钟。
如今，无尽愤怒的、恐惧的、绝望的、不知所措的、空洞的死，沃灌进灵魂中。
按理来说，灵魂会被稀释到极限，沦为与灰白海水无异的劫灰。
本应该如此的，只是，那颗机械化后规律跳动的心，就像是破坏浅度睡眠的闹钟，哪怕鞭策着熬夜失眠的工友，风雨无阻的准时上班。
这颗永不屈服的机械心脏，仿佛战壕吹号角的政委，从快要失去色彩的情绪中，抽出如同熔岩沥青般的愤怒情绪。
浓郁的黑烟，点燃了灰海的暗流，化为森然的磷火，交织于少年身上。
灰白的海中，他睁开了眼，从那共鸣燃烧的磷火中，体验到了不一样的事物。
那是大灾变发生时，死亡如雨般降临到大地时，发生在圣心大教堂中的奇迹。
致死级的灵能放射量，让母亲为怀里手脚冰冷的孩子啜泣。
然而，有个穿过灾难现场的年轻诗人，不顾众人阻挡，为这即将熄灭的生灵祷告。
他单膝跪地，悲悯却又郑重的凝视着：“明天已无法来临，如绸缎燃为灰烬，释放热量，这是唯一的宿命。”
于是，奇迹般的温暖在孩子身上复苏……
同样默念着的于连，也感同身受到了这份的温暖。
靠着这份温暖，他在诸多类似这般末日的场景中挣扎，在一句句诅咒或者祝福性质的言语中清醒，最终从灰海的浪花中浮出。
此刻的远方微微泛白，白昼将至。
尽管口齿不清，也把握不清这首诗的格调，但这好像咒语的祷告词，却蒸发了他身上最后一滴冰冷的海水，散发出安心的白雾。
“真是后生可畏，萌芽期就敢跳灰烬海”
摩拳擦掌烤火的老渔夫，见到于连上岸，像是能近距离观察保护动物般兴奋。
老头指着于连肩上的血手印，饶有兴趣的说道：“原来如此，那个列车上的死鬼，居然帮你做了稳定灵质的秘仪，难不成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还是说你让祂感到了恐惧？”
忽然间，老渔夫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撩起于连一缕遮住眼睛的蓬松发丝。
漆黑眼眸被晕染上一抹昏黄，像是久远历史的遗留的琥珀，隐约含蓄的记录着泛黄的历史。
“真是一双不错的眼睛，能让我买下吗？”
于连猛地退后一步，摇头抿嘴推掌拒绝三联，伴随他的困惑眨眼，眼睛褪色至原本的模样。
就在这时，灰海上的荧光浮漂猛烈晃动，老渔夫见状大喜，从支架上抽出鱼竿，摇动绕线轮，开始收线。
透明的鱼线在退潮的浪花中，拖出一段大理石雕出的人型躯干。
“啧，真是晦气，钓上个倒霉玩意，见者有份，送你吧，年轻人。”
于连退后，愣是没敢接这雕塑，毕竟鬼市里邪门的东西太多了，还大都是真实伤害。
“放心，这么大的负面灵质结晶很值钱的，不管是用来做炼金子弹，还是直接交易。”
原来炼金子弹的原材料是人类灵魂的结晶，难怪即使是鬼市也严禁私造。
于连接过躯体，摩挲石质的细碎痕迹时，忽然间看到了这样一段事象。
是个绝望赌徒，在鬼市的赌场中搅动风云，从两百盎司灵质，赢到三千五百万，最后被魔鬼庄家一波抽底，倾家荡产。
身临其境事象里赌徒那跌宕起伏的心理博弈，与运筹帷幄细致入微的精湛赌技后，于连有种他也行的冲动，直到看到了反诈APP的提示后，才如梦初醒。
“会看到不对劲的东西，我的眼睛还正常吗？”，于连皱起眉头，对这份能力似乎不抱有好感。
“小伙子，要不来做考古学家。”
老人家眨巴眨巴眼睛，似乎猜到了他这份灵视的真正效果。
“对了，有个重要的事忘记说了。”
“啥事？”
“如果天亮没离开鬼市，据说就永远没法下线了。”
天色已经微微泛黄，灰暗的海水拍在礁石上，打出点点白色浪花。
于连张大了嘴巴。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
钟楼，于连摘下脑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的解脱。
明明是虚拟空间，但这座光怪陆离的鬼市，简直就像是真实的噩梦，存在于蜃楼某处的危险倒影。
随后，于连大口喝水，紧张的心才终于停止下来，然后他便发现了来自熊塔塔的几条短信。
【抱歉，于连，圣心大教堂见，我会好好解释的】
……
圣心大教堂，自大灾变前就存在的文化遗产，为数不多的双尖塔哥特式建筑之一。
当然，也是老神父的工作单位。
于连抬头望去，自炼金迷雾中穿透的暗沉曙光，映照在高耸的教堂上，让原本泛黄的花岗岩墙体显得有些灰暗。
就在于连犹豫要不要为神父祷告时，一个浣熊特征的中年妇女，向他招了招手。
“小于连，有看到熊塔塔吗？他昨晚突然就夜不归宿，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平日里这个时间点熊塔塔应该和她出摊卖早餐才对，熊塔塔的母亲眉头紧锁。
没准备摊子，鞋子上还有才干的泥土和酸雨的腐蚀痕迹，显然是没联系上，多方寻找。
在即将义务高考的阶段，熊塔塔没理由消失的，于连是清楚他准备投大企业简历的志愿。
忽然间，熊姨咳嗽起来，原本就有点佝偻的背，又显得更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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