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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下的吉纳尔河边,寂静无声。远处那些长满杂草和刺丛的沼泽里,忽然传出了几声野鸭的叫唤,给这里的静谧增添了一丝异样。这时,只见河边的草丛里,闪出了一个人影,他猫着腰,向远处野鸭叫唤的方向跑了跑,又停住听听,然后也发出一阵类似野鸭的叫唤声。

不久,就从沼泽的草木丛里,走出几个人影来。

猫腰人赶紧跑到那几个人当中,向一个虎背熊腰的黑大汉耳语几句。那黑大汉听毕,就转身向沼泽深处招了招手,只见从沼泽的草木丛里突然冒出好些人来。

这些人足有三、五十个,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那黑大汉一挥手,众人都跟着他趟河上岸。到了岸边,黑大汉将倒提在手中的微型冲锋枪举起来,用枪口将扣在头上的礼帽往上顶了顶,才露出了那张儿乎被遮住的脸。只见他的额头上有一块青紫的刀疤,两道浓眉下是一双满含杀气的眼睛。他用这双眼睛瞅瞅周围的众人,打了个手势。这些人便开始向着远处的牧村包抄而去……

此时,牧村边的草地上,篝火正旺。一群藏族男女正围聚在火堆旁,载歌载舞,庆贺节日,好不热闹。

歌舞正酣中,忽然传来啪啪两声枪响,让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人们正在惊惧中,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踉跄着扑进人群,一句话没说就栽倒在地,直挺挺地死了。

火堆旁顿时一片大乱,人们尖叫着四散而逃。其中有个戴眼镜的干部模样的人,在混乱中迅速跺到一道矮土墙边,从腰间拔出手枪来,看着墙外边不断拥过来的那些黑影,拉动手枪栓,很不熟练地开了一枪,这时,从不远处又猫腰跑过来一胖一瘦两个穿警服的人,他们一起向墙外那帮人开枪还击。

密集的子弹顿时被吸引过来,矮墙上不断地冒起一股股烟尘。眼镜的肩膀上中了一枪,胖警察的手腕也负了伤。

墙外那帮人借着火力的掩护,有几个人已经越过土墙边,向他们几个包围了过来。瘦警察正准备回身射击,就被对方击中,倒地而亡。

眼镜见了,急忙拽起胖警察,向一边的豁口撤退。正跑间,胖警察的腿上又挨了一枪,险些栽倒在地。眼镜拉起他来,刚跑到豁口处,又有一枪打在胖警察的背上,胖警察一下瘫软下来,他推开还想拉他走的眼镜,背靠土墙,向蜂拥而来的那帮人举起了手枪,还没等他扣动扳机,身上就连中数枪,随即顺着墙根倒了下去。

眼镜出了豁口以后,向停在不远处的两辆汽车跑去。边跑边回头射击。子弹打光了,他连忙拉开其中一辆白色越野车的车门。这时,只见那个黑大汉端起微型冲锋枪来,朝着他一阵猛扫。眼镜的后背上就连中数弹,一头扑倒在车门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枪声刚落,只见那辆浑身布满弹洞的白色越野车,腾一下闪起一道耀眼的火光,轰地一声爆炸了。紧接着,另一辆停在跟前的蓝色客货车也爆炸了。火光把这里映照成一片血红的世界……

火焰中,只见眼镜手腕上的那块多功能电子表,数字还在闪烁,最后停在21.08,1989.07.09上,就不动了。

第一章夜行货车

一列火车在夜色中缓慢行驶。车灯的光柱把黑沉沉的夜幕穿了个透亮的窟窿,火车就顺着这个窟窿,轰轰隆隆地行进着。

这是一列从西宁发往格尔木去的货车。货车上,装满了钢材、水泥、轿车、巨型油罐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至于那些黑咕隆咚又高又大的闷罐子车厢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只有鬼才知道。

火车穿过隧道,驶过一座铁桥,在迎面撞来的大山跟前吼叫了一声,就开始吭吭哧哧地绕山爬行了。这里是湟源峡谷向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火车行驶起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趁着火车放慢速度的时刻,可以看到,在靠近车尾的一节闷罐子车厢里,从关得不太严实的铁窗口里,透出来一线微弱的亮光。

很显然,这节车厢里有人。

岂止有人,而且是整整一车厢的武警军人。

车厢里,高悬在车顶挂钩灯笼內的蜡烛,正在半死不活地燃烧着。昏暗的烛光把整个车厢弄得影影绰绰。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干草和牛马粪的味道,还夹杂着香烟味、汗味以及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弄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武警们,有的躺着,有的坐着,有的三个一伙,五个一堆,戏笑打闹,比较随便,看不出多么严肃的气氛。

车厢的一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浑身灰黄的警犬。这家伙看起来机警得很,也有几分瘆人。几个战士正围着它,看它的主人罗小禾训导它。

“金贝,立起来!”

这个被称作金贝的警犬马上将前爪一收,后腿直立,稳稳地立在主人面前,歪着头调皮地看着罗小禾。

罗小禾从兜里掏出一块肉干,丢在半空,金贝就跳起来,肉干准确无误地落入它的口中。

罗小禾忍不住一乐,向警犬伸开双臂说:“来,金贝,拥抱一下。”那警犬就伸出两只前腿,和罗小禾相拥起来,左面拥抱一次,右面拥抱一次,还不断用爪子拍打着罗小禾的肩背。

看着他们的表演,中队长马玉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个五大三粗的回族汉子,说话从来不知道拐弯儿,他顺手对罗小禾的肩膀就是一掌:“行啊小子,你这狗还真听话,调教调教,能到马戏团里混口饭了。”

罗小禾显然让他一掌给打痛了,咧着嘴说:“啥?你让它进马戏团?这要问问它答不答应。金贝!”随着罗小禾一声喝叫,金贝应声而起,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马玉彪吓得赶紧往后退。这一退不要紧,一下将他跌了个伸面朝天,倒在了麦草堆里。

几个看热闹的战士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紧挨着他们的另一堆战士,完全没有理会这里的热闹,而是围着卫生兵金涛,听他吹一支口琴曲。那口琴声如泣如诉,听得战士们都入了迷。有个战士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曲子呀,这么好听。”其中一个战士说:“这是贝多芬的名曲,叫《致爱丽丝》,是他写给一位十七岁的少女的,表达了他对这位少女的爱恋和倾慕之情。”战士们这才噢地一声,觉得长了见识。

那刚才跌倒在麦草堆中的马玉彪,也被口琴声吸引,这会儿也爬过来,与大家一起欣赏着金涛吹奏的曲子。听了那战士的解释,就禁不住说:“你看看,又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什么少女呀,爱呀,咱部队里可不兴这一套。”

口琴声戛然而止。

一切谈笑都凝固了。

金涛的眼眶里含满了泪水。

马玉彪不解地对金涛说:“哎,我说你咋不吹啦?吹呀!”

金涛无言,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白嫩的脸。

马玉彪显得有些尴尬。他不大自然地对金涛说:“咳咳,小金,我这人是个粗人,想啥说啥,谁想……咳咳,其实,你吹的这曲子蛮好听。……嗨!”

这时,司务长刘忠财走过来,几句话,就让这里的气氛缓和下来:“算啦,算啦,就要在一个锅里搅勺了,别伤和气。来,大家都让让,让让,把麦草收拾收拾,打铺睡觉,打铺睡觉。”

刘忠财矮矮胖胖,是这支队伍里唯一的志愿兵,既是司务长,又是炊事员。他的话,一下打破了这里的沉默,总算给大家解了围。大家赶紧起身,收拾草铺,解开背包,铺开被褥,准备就寝。

车厢里忙活了一阵之后,大家都躺下休息,热闹的车厢里,暂时沉寂了下来。只听得车轮辗压铁轨发出均匀有力的咔嗒咔嗒声。

巴维尔斜靠在车厢最边的铁壁上,一边吸着参谋周有龙递过来的香烟,一边想自己的心思。巴维尔是总队特勤处的副团职少校处长,也是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从接受执行这次秘密任务至今,他的心里一直没有轻松过。几天来,他白天忙着挑选队员,准备各种物资装备,倒还好过一些,可等晚上一躺下来,他的心里就开始翻腾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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