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从唐诗中走来,迷了方向,误了归期,出生在河西,成了山野村夫。与小伙伴们一起上学、割草、抓鱼、捡牛粪,乐此不疲,却总也少不了诗情雅意。与父亲说话,定是咬文嚼字,引经据典,被父亲撰文批评,亦不悔改。大约受仙翁指点迷津,便离村进城读书去了。我要远离,纵然迷失在异乡的街头,茫然无措,也定是我不悔的选择。
仙翁是没有的,邹老先生倒是挺像一位“仙翁”。
那个时候,一日若有三餐,三餐若有地瓜,三天不饿肚子,便是满满的幸福。哪里还有什么诗情画意?
在似乎毫无诗意的地方,品咂出浓郁的诗意来,这也许是我的一点本事,或者说叫天性。
老先生、老太太,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和郑永奎叔,应该是此生最早给我传达“诗”与“诗意”的人。至于我读的第一首诗、背的第一首诗,以及是谁教的,那是真记不得了。
反正“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之类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都会了。
只有心灵充盈着诗情,才能处处感受生活中的诗意;只有具备细腻的感受能力,才能在别人觉得乏味的地方发现诗趣。同样的,只有处处感受生活中的诗意,心灵才会时时洋溢着诗情;只有不断发现日常生活中的诗趣,感受能力才会日益敏锐细腻。
是啊,那时候物质生活极度贫乏,天天为吃饱饭发愁、添忧,哪还有什么诗情画意?
早些年,我一直没弄明白,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怎么就成了诗人?
成功欢乐能让人感受喜悦,悲惨生活能让人体验悲伤,尝过人生大喜与大悲的人,更能走进生命的深处,更有生命的耐力与韧性。杜甫一生几乎与贫穷相伴,但他从来没有被贫穷压垮,贫困苦难反而凝成杜诗的珍珠,形成了他那“沉郁顿挫”的风格。他的《空囊》一诗,就以幽默调侃的笔调,写自己无食无衣的苦况,表现了诗人对穷困的蔑视,对苦难的超越,诙谐而不油滑,幽默而又深刻。
元稹用泪珠写成的“曾经沧海难为水”,苏轼满怀深情的“十年生死两茫茫”,让后人体认到爱的深情与美好,看到人性的光辉。顺境能引发豪兴,逆境也能激起诗情。不管身处顺境还是逆境,不管情绪昂扬还是低沉,都不妨碍我们走进诗的意境,感受丰富复杂的情感,获得人生境界的磨砺与升华。
我们不是诗词的旁观者,而是参与者,既是读者,也是诗人。在诗的国度品咂出现代生活的诗情,和陶渊明一起种豆,和李白一起游山,和杜甫一起感怀,和苏轼一样超然……
当然,我现在是有些知名度的诗人了。坐飞机去宁波,就是去参加中华诗词学会、中华诗词研究院主办的第五届中华诗人节暨第三十七届中华诗词研讨会的。
本届中华诗人节的主题是:弘扬诗词文化,传承中华文明。
会议将有来自中华诗词学会、中华诗词研究院以及各省级诗词组织的专家学者、诗人词家、诗词爱好者等出席。无论是规模还是规格,都还是蛮高的。
这些年来,头上增加了“诗人”“词家”“作家”等诸多头衔。虽然早已不以为然,但毕竟还是好事一桩嘛。
回头看看与我同座的吹着迷你电风扇的小姑娘和隔座的小伙子,心里便不是什么好滋味。
又想起那个贱丑娘来。
贱丑娘办身份证的时候,比贱丑去办身份证还不好办。“不好办”不是不给办,而是“难办”。说“难办”也不是不给办的意思,是“不好办”。看,又绕回来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落户,写名字”的意思。
没有名字,这身份证是办不了的。姓甚名谁,总得有的。编也要编得有根有据吧。“不能瞎编。”偏偏这位户籍民警张同志是不会拐弯的,办事一是一,二是二,卯是卯,丁是丁,特坚持原则,不讲情面。
后来,负责户籍办身份证的张民警同志,专门到村里来走访,和村干部、生产队干部,以及左邻右舍都交换了意见,了解了情况,最后定下来的。
在那个年代,在农村,男女结婚不存在登记、合法之说,两家同意或者两人同意,办几桌或一桌酒席,亲朋邻里吃一顿,这事就算成了。反正一个村子里的人,左牵右连的,差不多都是亲戚。
张民警同志问来问去,还是不知道贱丑娘从哪里来,姓啥名谁,便征求村干部和大家的意见,依照传统习惯,既然嫁了邹贱丑,便随了夫姓,也姓邹吧。只是这名字总不能四个字吧,叫“邹贱丑娘”,不合适。那时候,不象后来很多孩子都是四个字的姓名,那个时候没有。
“就叫邹丑娘吧。”张民警同志说。
站在旁边的贱丑娘,也不知道“贱”字、“丑”字怎么写的,但知道都不是什么好听的字眼,起码这俩字是“下贱”“难看”的意思是知道的。跟方言一样嘛。
不过张民警同志怎么说,她都没有意见。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