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乞巧节,天市宫各处张灯结彩,沿街摆满了投针乞巧和七彩巧果的摊位,街巷被围观的人堵得水泻不通,少妇、少女们精心打扮、身着新衣,接头搭伴,同往北郊的合欢林乞巧。
合欢林中有一巨大的连理树,郁郁葱葱千百年,合欢花叶纤细似羽,绿荫如伞,花团锦簇,丝丝相印。
合欢花自古被人们传说为吉祥之花,所谓“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每年七夕,合欢林都会举行投彩结缘的活动,很多男女都是在连理树的见证下喜结连理,而且婚姻美满幸福,所以,连理树被靖都人民称为神树。由此每年七夕,九州各地的人都会慕名而来,祈求良缘。
“七月七,女儿忙,红线绦,鸳鸯佩,乞智巧,送情郎。鹊桥仙,天上见,相思雨,心慌慌,姻缘定,喜洋洋。”
稚童孩儿们戏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欢唱着七夕乞巧的歌谣,那天真烂漫的声音惹人羡慕不已,世间的纷纷扰扰皆缠绕着人们,唯他们毫无沾染。
许是因为年前选秀之事被坊间盛传,眼前所有陌生的脸孔,皆像是熟识凌芸一般,看着凌芸和莲心在人群中走过,无不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二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私语议论。
一胖女人,紧拉着身边骨瘦如柴的女子道:“哎,瞧见没,那不是大将军家的二小姐吗?”
“如何,这乞巧节还不许她这贵族小姐乞巧啊?”
“你不知道她的事吗,从来都没见过被撂了牌子还能高兴成那样的。”
“那就说明她没看上太子呗!”
“竟连咱们的当朝太子都看不上,她以为她是谁啊,可真够猖狂的。”
“你不知道吗?太子爷在娶太子妃之前可是有妃子的,她是太子的亲表妹,肯定是知道这事的。”
“哦,那她是嫌弃太子先娶别人了呗!”
“八九不离十。”
二人晃神间,对上人群中一凌厉的眼神,立刻慌神,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瞎转了半响,缩头缩尾地溜掉了。
小人之心!妇人之见!
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无非就是自己被撂了牌子,还欢欣不已罢了,怎地只有入选才为人称赞,落选就得落人话柄啊?
不过你们还真是说对了,我就是嫌弃太子了,管他是娶没娶别人,本小姐就是嫌弃他行了吧!
奇怪,怎么突然所有人都开始关注自己这件事了呢?
因上次的事,让凌芸开始有些不喜热闹,一早出门便觉得一身的不自在,倘若不是为了趁着乞巧节,去城西的观音庙求签讨个喜气,打死她也不会顶着大日头出门。
看着嘈杂的人们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弄得自己眼花缭乱,凌芸索性吩咐莲心去买些时令糕点,而自己到北郊的莲池玉亭等她。
从弄堂巷子里抄小路往天市宫北,临近合欢林,远远望去一片葱翠间坠着妃色的团绒,清香袭人,而丛林间皆有各色盛装的男女穿梭流连,更有甚者,竟争相采摘合欢花瓣。
清风扬起,芙蓉摇曳,碧波涟漪,端庄动人。池畔的水榭上立着一身姿挺拔,眉清目秀的男子,一袭暗红提纹缎常服,望着这满池的荷花出神。
恍然间,隔着莲池,只瞧对岸的青石板桥上有一倩影移动,看那女子侧身示人,上身舒袖碧色提花缎短衣,下着碧荷印花马面裙,额前附着浓密的刘海,耳前少许垂髫,额顶与两鬓的头发高拢盘成小髻以翠玉的珠花固定,及腰的长发随风轻舞。
似她,非她。
因为池中凉亭坐满了人,凌芸辗转绕着莲池走了几圈消磨时间,却一直不见莲心踪影,无奈之下正想沿路去寻她,刚转过身,方才迈了一步,就迎面撞上一个暗红色的物件。
“哎呀!”凌芸一面捂着脑袋,一面气得跺脚,“真是越急越乱!”
猛然抬头,只见那个惹人讨厌的脸庞又映入自己的眼帘,本还以为是自己撞上了哪个不长眼睛的了,不过,这撞上的,绝对是个不要命的!
凌芸瞥了她一眼,沉着脸想要离开,可往左一步,某人就跟着往左挪一下,往右一转,就又从右面拦着。左左右右,右右左左。
几番来回,面对这位难缠的主,凌芸终于忍无可忍了,眼中的怒火堪比头顶毒辣的日头,恨不能一把火将眼前人给生煎了,“大姐,你有完没完了啊?”
凊葳突然把她那糊满胭脂水粉的脸贴近,半眯着眼,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的跟屁虫莲心呢,怎么不跟着你啦?”
借着徐徐而来的清风,凌芸闻到了凊葳身上从檀君进贡来的香粉味,立马别过脸,倒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试图屏蔽掉那浓烈的味道。
真是呛死人不偿命啊!用这么多种香粉,就不怕满脸起大包吗?
可是下颌突然一紧,硬是掰着自己非得对上她的丹凤眼,看得凌芸的小心脏,噗通噗通地直跳。
“你干嘛啊?”凌芸只觉得鼻子熏得要命,紧闭着眼,慌乱间竟然抓到了凊葳的前襟。
凊葳顿时爆发,抬手便是一掌,紧接着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太子爷赏的珠串你也配碰?”
被凊葳推了个趔趄,一时间凌芸被香粉味熏得两眼昏花,耳鸣不止,意识也不甚清醒,只觉得手里有什么冰凉的玩意,滑溜溜的,也没捏不住,哧溜一下子就没感觉了。
却突然发觉自己摇摇晃晃地像个不倒翁一样,眼前穿得珠光宝气的凊葳更是变成了好几个,凌芸傻笑道:“大姐,你怎么还会变戏法了呢?我不过是摸了你一下,你就发功了,你别小气嘛,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大的。”
突然凌芸脚下一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扑通一声,瞬间便坠入莲池中。
霎时间清醒的凌芸暗叫糟糕,她不会水啊!
紧闭嘴唇,屏住呼吸,拼命挣扎,懊恼当初没有跟凌君好好学游泳,隐约记得动作要领,可两脚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奋力踩水也无济于事。
渐渐的,窒息感袭来,只见眼前泛起层层气泡,向上飘去,池水瞬间激起的波澜扩散开来,如流水遇见漩涡一般旋转淌过,两耳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自己的心跳,身子也越发轻薄,渐渐向下沉去。
身后一阵骚乱,莲心未及反应,乍听一声“让开”,便被人狠推了个趔趄,直接撞到墙上。回头一望,只见是一列天市宫的巡防军穿过巷子,直朝合欢林方向跑出。
莲心不禁恼道:“当差的了不起啊,粗鲁至极。”低眼看着怀里的糕点,心想小姐最不喜欢等人,可要赶紧去找她,哪知刚一迈步便与人迎头相撞。
“哎呀,谁呀?”
“莲心!”
闻声,莲心抬头一看,竟是傅华。
“好巧啊!”
莲心尴尬地拉长了声音,“是啊,傅公子,好巧。”话音未落,又见一列巡防军闯入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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