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岸的渡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人们似乎一直在奔波,目的地虽各不相同,却都抱有同样的幻想。
兴许江的对面,要比现在待的这个地方要好吧。
牧衡牵着林见鹿排在渡口的长龙里,陷入无边的沉默。
对于现在的逢川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
民不聊生,每况愈下。
真胤帝即位之后,苛政猛于虎,徭役赋税、贪污腐败的现象比前代更甚。
“牧大叔,你说黎洛哥哥和秦襄姐姐现在到天都城了吗?”
林见鹿抬起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牧衡。
他躲开这束目光,继而望向前方即将靠岸的轮渡。
“船来了。”
随着引桥渐渐停放,长队开始活动起来,上下的人们渐渐拥挤在一起。
林见鹿知道,牧衡不会再回头了。
他一意孤行地要去空域了结这场恩怨,给他黄泉下的师父一个交代。
他从来没有向自己讲述过和师父之间的故事,那似乎永远是个深埋心底的禁忌。
只有在他沉入梦境的时候,会喃喃呓语,表情痛苦。
他曾说,自己的眼睛,和师父很像。
这也是为什么,十三年前,他会把三岁的自己从死人堆里救回来。
“鹿,该走了。”
她沉浸在回忆中,却听到牧衡沉稳的呼唤。
她连忙跟上去,马尾在空中跳跃着。
甲板上,牧衡倚靠在船舷,聆听着浪花拍打在轮渡的声音。
风的味道,是咸腥的。
他不自觉望向西方,那个积雪千里的坦格朗山口。
“后生,你想去那里吗?”
沙哑却苍劲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扭过头,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昂首挺胸地站在身旁,目光同样投向西方的坦格朗山口。
他虽然年纪老迈,说话却中气十足,应当是常年劳作练就的筋骨。
只不过,身上有股淡淡的鱼腥味。
“好心奉劝你一句,我刚从那里回来,那里已经没救了。”
他阖上双目,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牧衡揉了揉鼻子,问道。
“三年了,我在那里待了三年,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从未停过。”
老人的语气里似乎流露出莫名的悲伤。
“你是说,你一直住在坦格朗山口?”
“是的,我热爱那里,那里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他说着,眼中泛起一些晶莹。
“太阳每天升起,日暮时又从坦格朗山口的裂谷里坠落,消失在天都城的背后,多么美妙。”
“可这一切,却被盲爵给毁了。”
盲爵?
牧衡忽然打了个激灵,他知道,那是寻龙山庄的卧龙,真胤王朝的二皇子祺赫。
“问初大师明明可以拯救日渐凋零的洛域,却被祺赫亲手埋葬。”
问初?
“你是说,寻龙辩法里的问初大师吗?”
牧衡追问道,三年前名震四野的寻龙辩法,浪迹江湖的他略有耳闻。
“是的,问初大师千里迢迢从断火谷灵宝寺赶来,就是为了阻止洛域的衰败。”
老人啧啧叹了口气。
“可他不是为了治理水患,原地坐化了吗?”
牧衡渐渐察觉到,事情并不像传言那般,其中另有隐情。
“其实,我也没有亲眼目睹当年的辩法,但我住进坦格朗山口的时候,那里的原住民为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他的目光坚毅,仿佛穿越了三年的时光长河,重新回到了那场盛大宏伟的辩法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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