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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走后,老宅空落落的。春节快到了,母亲把屋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入了腊月,鱼塘的钱逐户分完,家家开始置办年货。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忙着写春联。村子里大半个屯子的人家都要找他写,春联的内容也不尽相同,大抵都是期盼和祝福的话吧!

父亲写的春联给村民送去吉祥如意,更寓意明年的好年景。“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家家户户把大红的春联贴在门上,出出进进在身上沾满喜气,这样即使没有啥好吃的,也算是精神上过年了。孩子们东家串到西家,东山跑到北山,羊圈跑到猪圈,房顶跑到柴禾垛,领着大狗一起玩耍。晚上还要提着小灯笼夜行,像极了“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的那位太守大人。阵容庞大,浩浩荡荡,所到之处鸡鸣狗跳,好不热闹……

那时候,刘兰芳的评书播得正火。下午五点天擦黑儿了,屋子里常常坐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听书人,前街后街的,甚至有爱听书的人,走上几里路也来听。孩子们急急忙忙地写完作业,放了学也赶来听。屋里凳子坐不下,便从院子里搬来一条木板,齐齐地坐在炕沿底下,两手托着腮,昂着脸,仿佛夏日梁上的乳燕。时间还有一会,母亲冲了茶送到屋里。老人在谈论年成,年轻人相互嬉戏逗趣,孩子们大骂冗长的广告,吵闹的声音直到刘兰芳清脆的“书接上回”开始才会戛然而止。

村里花钱给大家买了话匣子,晚上很多人来到老屋里听刘兰芳讲《岳飞传》,每天晚上炕上地下人头攒动,柳家的,姚家的、赵家的,大家在评书开讲的时候鸦雀无声,一口气听个酣畅淋漓,好不痛快。听评书的有瘾,每天必听,否则隔一天就连不上了。总有上气不接下气赶来的,有抱孩子来的,干了一天的农活儿,孩子们白天也淘累了,一边奶孩子一边听说书的,孩子睡着了都没有觉察。每天听完评书,大家还要对比较玄乎的情节讨论一番,有的忙活没有吃上饭的人还会在这里蹭点儿吃的。

这天父亲蒸的黄米面粘豆包,一锅豆包,父亲正在起锅,他拿着祖母用过的竹板在每一个豆包的缝隙沾上水插一下,靠着锅边的豆包插三下拿起来,中间的豆包要插四下才能起出来,厨房雾气缭绕也看不见人,国育哥今天去猪场帮忙了,刚回来就到吃饭的钟点儿,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饭就来听书。

“老……老叔,你可真厉害,自己会蒸豆包。”国育哥说话挂不上档,油嘴滑舌的。他跟这个小老叔同岁。

“那还不是跟你老奶学的,你老奶多会蒸豆包呀!剩下的黄米面子,现在不蒸过伏天该辣号了。”父亲抬头看着国育哥说。

“想吃给侄媳妇儿也拿回去几个,赶明天早上给孩子们熥着吃。这有这么多呢。”父亲指着豆包说。

“那……那还用说,我赶紧拿盆装几个,可得谢谢老叔,替孩子他妈谢谢你。”国育哥一边装豆包一边油腔滑调地说。

这时肇长利跑进来,站在灶边,门口一只大狗在看着他,这个大狗不知道是谁家的,一直跟着肇长利跑到这来。

“这是谁家狗?”说着瞅了一眼肇长利,不知道又耍什么鬼胎。

国育哥说:“我……我也不知道呀!这小小舅子,这……这狗跟你来的?你……你认识这狗是谁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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