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燃起凄厉的焰火,遽然将黑夜照得赤红一片,朔雪不复以往的洁白被鲜血浸染。
不明相貌的野兽吼叫伴随着小镇居民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屋外络续传来,像巫师的魔咒一阵阵刺入他的耳膜。
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捂住耳朵,他不知道屋外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心中默念着快停下,希望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快些结束。
世间嬗变,从来不以个人意志转移,他的祈祷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猛烈的气浪自半空迸裂,近似浪花拍岸,一层层击打在空间各处。
外墙坍塌,玻璃炸裂,细碎的玻璃碴驳杂泥沙四散坠落,发出清脆声响。
他躲在屋内,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父母不在身边,他全然不明白这方世界究竟发生了何种恐怖的灾难。
浓烟滚滚,毒气散逸,骇人的刺鼻气味灌入他的口鼻,脆弱的人身无法抵御灾厄的侵蚀,他在焰红的火光中仿佛看见死神正对着他狞笑。
他痛苦地扶住喉咙,感觉无法呼吸,发出如同牛吃草般的咯咯声响,此时他的肺叶已被烈火燃烧所生发的浓烟完全破坏,不再工作。
凄然的窒息感填充他的神经,他的眼睛不再清明,像蒙上了灰。
绝望地挣扎中,他的手掌被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划破,献血淋漓,连带染红了身上的小熊睡衣。
他的声息渐弱。没一会儿,这间残破的房屋内安静了,这方已然破败的村落安静了。
天地间仅余烈火燃烧发出的毕剥声音与不时响起的建筑倒塌坠地的沉闷轰隆。
宁静、自然。
在他死后,一块建筑残骸砸在了他的额头,发出钝响,他应声倒地。
“呼!”
“呼!”
厄尔猛地撑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眼睛赤红,出了一身冷汗,衣物完全被汗水浸湿。
他与原身一样完整地经历了这场可怖的灾难,对原身的痛楚感同身受,不同的是原身经历的痛苦漫长得像时间永恒,而他所经历的痛苦却只是一刹那的悲惨噩梦。
幸福之人的永恒大多用于形容当下的炽热,悲惨之人的永恒无一例外用于描绘他们想要逃脱、遗忘的灾厄。
夺走原身生命的噩耗化作了他难以释怀的噩梦,也所幸只是噩梦,无论刹那还是永恒。
梦魇终会过去……真的么?
厄尔大口吸气,不断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视察起自己的身体状态。
体表没有危及生命的严重外伤,最重的是额头损伤,不过此时,他抬手触碰额头,没有摸到创痕。似乎已经愈合了。
至于这具身体是否存在内伤,无从判断,他不是医生,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
好在,没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原身被浓烟摧毁的呼吸系统,在此时神奇的复原了。
他尝试活动四肢,除了长时间静止以及受寒所至的僵硬之感外没有别的不适。
“新生么?”厄尔起身自语。
如他所想,原身的一切已然化作一场噩梦,全部逝去,包括他的生命、伤势、乃至他面临死亡时的绝望。
不知不觉时间已至晌午,太阳高挂天空,阳光不再如晨时的矜持,大大咧咧地照在厄尔身上。
他握紧拳头感受阳光洒在身上带来的暖意,顿感身心皆轻松许多,适才因噩梦产生的种种负面情绪逐渐淡去。
他四下观察,墟落一览而尽,如他此前所见,没有太大变化,包括那道躲在阴影里的幽灵。
不论怎样,他不愿在这片死寂沉沉的鬼蜮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他刚一启步,便愣在了原地。
等等。
他好像有意地忽略了什么。
他虚起眼睛,咽了口唾沫,一点点转动脑袋,余光瞟向墙垣坍塌之处。
那里果然有东西飘着。
他瞅了又瞅,吓了一跳。白日见鬼,还真他么的事幽灵!
只见一个硕大身形贴地悬浮,隐没在倒坍墙柱形成的阴影之中,半匿半现,让人看不真切。
一叶知秋,幽灵的出现可以确认一件事实,自己目前处于一个超自然世界。
有了超自然的玄学基调作为思维础石,他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这幽灵是否具备超能力,什么时候出现的,在那里多久了。
他表情严肃,略作思考。
嗯,好像一睁眼就看见它了。但不知为何自己忽视了它的存在,和穿越前他对屋内异样视若无睹一样。嗯,他可真是个睁眼瞎,书全他么百度了,甘妮娘!
所以,这东西从他苏醒的那一刻起,甚至早在他尚未苏醒之前,就杵在那一直盯他?
屮!什么幽灵痴汉,搁这跟我玩九九八十一难呢!
厄尔心中骂骂咧咧,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处理眼下的困境。
深一步思考后,他心中生出些许疑惑。
‘第一次苏醒的时间在清晨。可现在。’
他抬头望天不觉眯起眼睛,头顶太阳高悬,阳光正盛,已至晌午。
从清晨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他消化了原身的记忆,经历了一场灾难级的噩梦。
期间他脆弱的像一只吃了老鼠药的老鼠。
倘使幽灵欲不利于他,机会太多,没必要等到现在。
仔细想想,第一次清晨苏醒便是因为阳光照射,当下更是艳阳高照。
也就是说从厄尔第一次苏醒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身体一直处在太阳的照射范围内。
这或许意味着眼前的幽灵惧怕太阳,不能在阳光下行走,或是有别的限制。
至于是否存在诸如这幽灵不惧怕阳光;是否早在太阳未升起时便欺近他身旁待着;甚至于专门盯上了他之类的恐怖猜想,他是不愿意深入思考其中可能性的。
不绝如缕之际,没必要和自己抬杠。
虽然从目前情况来看幽灵短时间内没有攻击他的打算。
但是,这毕竟不是厄尔认知里的生物,看这幽灵的怪异外形,谁知道它有没有范围性地释放诅咒的可怕特性,不管怎样,还是先远离它为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厄尔盯着它,小心地挪动身子,一步一步后移。那幽灵始终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用余光打量四周,行至一处倒坍建筑形成的拐角时,他猛然加速,随后头也不回地狂奔起来。
人的恐惧源于未知,他对那东西的来历完全没有头绪,幽灵的定义也只是根据其特征草率给出的暂时性结论,他没有任何实质有效的应对方法。
战术性撤退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不知跑了多远,回首望,废墟已不再能看见。
厄尔松了口气,边前走边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寻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随着厄尔对原身的记忆不断挖掘,他的脸色愈发古怪,记忆中这里是一个人与兽共存的世界,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是……
突然,厄尔面色僵硬,停下脚步。
只见一道身影凭空闪现,飘浮空中。是刚才的那只幽灵。
这东西盯上他了。
人确实不应该心存侥幸,但凡能够预见的可怖猜想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也有成真的可能。有些事情,只要意识到,即代表存在,自我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之前所作的恐怖猜想刻下皆化为了现实,第一,这幽灵盯上他了;第二,它恐怕早就搁他旁边待着了;第三,它全然不怕阳光!
因为,此时此刻它正坦然地和他一齐沐浴在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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