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舒望知晓母亲的性子,顺着她的话滴水不漏的说,“天下大灾人人自救,我这位会医的同修就想着精进医术助人,不想路上有些迷路,好在遇到同修领路。
“不过同修,我们离地许久,不知眼下时局如何,可否告知?”
舒望叫着同修心里还觉着别扭,但还不能说真实身份,面对亲娘说谎心中颇为忐忑,眼神闪烁,很不自然。
舒怀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沉默片刻,略有松懈,说道:“我亦是来求医,不过有所不同。自女神携四灵遏制大水灾已有多日,灵脉摧毁,仙门式微,其中法宝法宝无一能用,各路修士和普通人没有两样,妖魔亦是无所作为,灾难当前,内部之争暂且相搁,都在寻求挽救的方法。
“如今颇有天下大同的趋势,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说的细致清楚,完美解决了三人茫然不知的境地。舒望都怀疑母亲是不是有所察觉,可再细看,她面色坦然如常,仿佛只是多想。
“女神?”云燕飞不可思议道,“段白什么时候成女的了?不是他段家携四灵压水灾的吗?”
舒怀霄疑惑不解,说道:“段家同样帮了许多忙,不过制止大水灾可并非是他家,蚩灵女神和四灵一并出手,花了三天才堪堪镇压,同修消息有误,可莫要说错了。”
岂止是有误,简直是天大的误,传了几千年的误。
“眼下母亲所说和后传有误,这其中难道还发生了什么?”舒望他们两人视线相望,彼此压制住心中惊涛骇浪,按捺不提。
舒怀霄察觉妇人闭眼睡去,放缓了声音说:“眼下人魔妖都在极力补救,寻找水源,恢复良田,重建村镇等等。中川已经有所恢复,逐渐向外扩散人马救助。我来此便是为了寻找存活的百姓,不想途中听到‘神医’传言,道这里有一绝世神医,落难百姓纷纷前去,却只去不回,颇为蹊跷。
“如此神医我岂能错过,定要好好看看,这般能力定能挽救更多人于疾病之中。”
她嘴上这么说,眼中已有所怀疑,按舒望对母亲的了解,她定然是不相信那什么所谓的“神医”,估计这次去就是为了辨明真假,若是真的还好说,若是假的……
“大概是要死了吧。”舒望默默想。
途中舒怀霄遇到淹死的人就会找石头,为他们摞上简单的石坟,云燕飞照顾着妇人,舒望和温煦帮着她一起。
“等蚩灵到此把这些污水弄走就好了。”舒怀霄放上石头说。
“蚩灵又是什么?”舒望心中疑惑,却不敢再多问,生怕被母亲发现怀疑。
再走六七百步,入眼一块巨石,上头刻着“桃源乡”三字。字体颇新,没有被风吹雨打的痕迹,显然才立不久,桃源乡后一片繁荣村落,来往人群皆是富态,体态丰盈,甚至有些浮肿,一个两个眉眼带笑,幸福美满,俨然一副货真价实“桃源乡”之感。
如此繁盛景象,和他们身后破败杂乱的凄凉土地形成难以言喻的诡异对比,有种极为荒谬的感觉。
妇人见状挣扎着从舒怀霄怀里跑下去,甚至丢弃了一路宝贝的水袋,纤细的四肢撑着鼓起的腹部,像极了丝线上的蜘蛛,摇摇摆摆欢喜着冲进去,叫喊着有救了,有救了。
破烂的布衣,凌乱的头发,狼狈地哭喊都和身边人大相径庭,恍若一点墨闯入艳丽的画卷中,荒唐的令人脊背生寒。
“桃源乡?”舒怀霄念了巨石上的字。
舒望回首,身后灰白凄惨,眼前绚烂,恍然一看,当真如同书中所言桃源仙境,各个富足美满,远离灾祸。
“果真是地如其名了。”舒怀霄对着舒望三人道,“这里许多蹊跷,同修要多加小心。”
四人踏入村落,往来人热情好客,追问他们从何而来,骄傲说此地不会受大水灾侵扰,亦不会有饥寒等困苦,只需要好好享福就行。
他们一边说,一边狂热的喊着“觋主觋主”,神态癫狂,又蹦又跳,脸上肥肉纷飞。
“觋主?”舒望搀扶着惊喜过度痉挛的妇人,问他们,“觋主是谁?”
“觋主是神,觋主自然是神。”他们嘻嘻笑着,指着妇人说,“她得了病,找觋主治就好了。”
“觋主在哪?”
四人顺着桃源乡人指着的方向而去,被出门迎接的小童告知觋主已经歇息,不再治病。
“还没天黑就睡觉,还拒绝上门求治的病人,简直不可理喻!”云燕飞生气道,“你的觋主不治病,那我来,腾出来空屋子!”
小童显然没被如此对待过,被他吓了一跳,唯唯诺诺领着几人来到旁边的空院子,要他们好好休息。
院子里头三间厢房,一行人先把妇人安顿好,看她没事沉沉睡去才放心。
“真是气死我了,什么觋主,虽然还没见面,但我已经讨厌他了。”云燕飞饭桌上也在嘟嘟囔囔抱怨,“我还以为……怎么这样?我幻想破灭了。”
舒望安慰他:“说不定那不是呢,别想太多。”
小童将他们安顿好后遣人送来了晚膳,满满当当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甚至比以往的饭菜要更加鲜美。
没有灵气运转,身上沉重难耐,走了那么多路云燕飞早就疲惫的不行,路上愣是扛着温煦寒冰双目,巍然不动地挂在他身上,被他带着走了大半路。若是不见还好,眼下看了满桌美味,登时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往常他哪有这感觉,当即就忍不住,抓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塞。
“不行。”
舒怀霄出言阻止,舒望抓着他的手腕,温煦刀鞘抵着他的筷子。一言两行打断他的动作,阻止他大快朵颐的想法。
“为什么啊?”云燕飞差点哭出来,坐着撒泼,“我都要饿死了,为什么不让吃?你当我是你们啊?我只是个小医修,我现在不吃饭要死的,你们别仗着好看就欺负我,为什么不让我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云燕飞精神肉体双重崩溃,嗷嗷叫着好像一群鸭子,吵得坐在他身边的舒望耳聋,连忙掏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掐断他的哭闹。
舒望看他平静下来,这才解释说:“我们这一路来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大水横流而过,水浸农田,如此必定是五谷不登,处处民饥,这般严峻的情况下,何来的鸡鸭鱼肉,甚至面食?”
桌上飞禽走兽皆有,河蟹水产也不少,热腾腾的面条上还卧着一颗黄橙橙的鸡蛋,仅一眼就令人吞咽口水。
“不错。”舒怀霄接着补充,“你再想想,这一路我们看见什么最多?”
云燕飞颤抖着放下筷子,“咕咚”囫囵咽了糖,“死……死人……”
舒怀霄夹起一筷子鸡肉说:“你猜猜这是什么肉?”
“呕——”
云燕飞冲出去呕吐。
“好了。”舒怀霄欢快一笑,“这样他就不会偷吃,可以放心了。”
“不愧是我阿娘。”舒望心里欢呼,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温煦默然而坐,伸手拍着门口干呕的云燕飞,不知是安慰还是帮他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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