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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汽车不多,都是日本人和伪军的,汽车的动静大得出奇,每次汽车走过,连道路也跟着颤上几颤。可那司机竟似听不见,大约是长期如此听觉退化了吧。

其余就是马车了,这才是本地人常用工具。

这马车也会分出等级来,稍好些的有用雕花的布把车棚围起来。车体上都刷上了天蓝色的油儿,整个车体有些向后倾斜,看了也感觉舒服。乘坐的人可以心满意足地让马车奔跑在不太宽的路上,背后留下一溜的烟尘。这样的车马,都是有专人伺候着的,所以每次出现时都干干净净,尤其是赶上个下雨天,那蓝色的车身更给人以洁净的感觉,让其它的车自惭形秽。

这自惭形秽的车就是停在马路边儿上,一般无人问津的没有车棚的车。

车体很滥,哪个地方出现个窟窿,就找块破板子挡上,车体上没有油儿。让雨水给涮得白且发灰,看上去就像是在地下朽了几年似的,让人感觉像是用地里刨出来的棺材板做成的。车老板儿都蔫头耷拉脑的,也没啥客人,出来得又早,所以很困,就蜷在车板上。马也是这样,眼见着是营养不良的,长的模样也丑。

每一块骨头都清晰可见,又配不上好的鞍子,便更加寒酸。多数是站不了多长时间的,便蜷了前腿,先让车辕着地,再蹲下来,便整个身体伏在地上,再把头歪向一边,像是睡的样子。如果天气好还行,要是赶上个雨雪的,就只有受冻的份儿了。

这个世界便一下子成了小虫子的天下,成群结队的蝇子、虻子,一些坐在下唇上,一些站在眼角、耳朵上,还有一些在鼻孔附近飞翔。马便不时地摇一下头,打几个响鼻儿,尾巴甩过来甩过去,却打不到痒的地方,根本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要是有个大点的虻子来吸血时,马会痛得差不多跳起来,而趴得久了,又有车在身上,多半会又摔倒在地,会把车夫惊得跑出老远,再回来骂几声,拿着大鞭抽几下才算了事。

这夏天就是这样,天公就像是日本人的脸,说变就变。开始还是个不错的天儿,转瞬间,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天也阴沉起来。只是偶然一些凉风吹来,也挽救不了全局,远处传来几声像炮声似的雷声,看来一场雷雨是不可避免了。很快,一股大的冷风后,云彩也压了过来,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打在街道上,像子弹一样起了一阵烟儿。很快就消失不见,而人们的衣服上,尤其是裤角上便不再干净,斑斑点点的。开始都还有些拘谨,稍后便都飞快地跑起来,各自找避雨的地儿,小店儿、檐下。连狗也蜷起尾巴,找了个屋檐底下半坐,看着奔跑的人们,似乎在笑,只有它不在乎这雨是下还是不下。片刻间,街上已少见人影儿,偶尔一条狗找不到躲雨的地方,夹着尾巴慢慢地跑着,身上的毛打着缕儿,眼睛不时地往两旁看着,但能躲雨的地方不是有了人,就是有了狗,它只好往前再跑去。夏天的雨好,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太阳出来时,一道虹(土话,读 gang)挂在半空上,像一条彩带,煞是好看。农村人有讲儿,不能用手指头指虹,指了会烂手指头。

街上的人渐渐地多起来,都挑着干净的地儿走,低洼的地方水没处淌,就存在那里,上面漂着马粪,似乎还冒着泡泡。狗也大摇大摆起来,只是有的还夹着湿漉漉尾巴,一副猥琐的样子。

本来想就这样走着去的,看看路实在是没有办法走了。云龙便坐了次马车,车老板儿感激坏了,他没有想到这么大的军官还会坐他的车,连忙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铺在车板上让云龙坐。路倒也不远,也就是一刻钟就到了。

见到云龙来了,李大头倒显得特别的高兴,上来便拍云龙的肩膀:“哈哈,你来了啊,好,看得起大哥我啊!”一回头,“老妹,快出来,来客了。”便把云龙往屋里拽,弄得云龙挺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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