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10-acle - The Little Swallow(伴奏)
他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沉浮了很久,很久。自杀前便没想过会再醒过来。
可神那么爱他,又怎么会放任他就此死去?他早该清楚,神所谓的能力更大指的是什么。所以,他的死亡不会让这个被神为他量身打造的箱庭世界就此迎来终结。神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生成言灵,形成法则,和着世界众生一起呼吸运作——神说只有神的死,才能让一切结束,那么,就只有她来死;神说只有他来杀才算数,那么,就只能由他来杀。
他醒来之时,人已经回到了狂澜岛的自己的房间,脖子被绷带厚厚地包扎着,没死成。而听在旁边哭个不停的琼娘说,这天是四月九号,是神所预言的蔺四寿终之时。好笑的是,蔺四在这一天还活得好好的,他人却差点被送走,叫全岛的人开席,命运真是妙不可言。
琼娘在清醒过来但没法说话的他面前哭成了个泪人,后来好不容易被蔺四劝走了,赖银发又飞奔过来哭。哭得他都有觉得自己其实真的死了,现在是头七回门,所以才看到赖银发抱着他动弹不得的“尸体”哭得那么伤心……赖银发后是点子,点子后是李圈,已经痴呆到变成个老小孩的二婶母见大家都在哭,于是也跟着哭了,还是凄惨至极的嚎啕大哭,嚎得比谁都惨。后来,连已经在岛上设立的伏庙出家的栗姑也来了,在床边垂泪许久,以长辈的身份骂他不懂得爱惜自己,怎么干得出来这种傻事…………总之,他毫无反抗之力、逃都没地方逃地,被全家人轮番批斗了一遍。自始至终,他无言以对,也因为喉部受伤没办法说话,可以光明正大地无言以对。
其实,在受伤的日子里,除了被那么多人挂着泪看望,有点不好意思外,还挺省心。帮里的事务顺理成章地交给了赖银发处理,他正好借病退居幕后,当上了他早就想当的甩手掌柜。一下子闲下来的他,彻底体会到了“带薪请病假”的“快乐”,天天被人伺候着,瞪着天花板发呆………
……那么陈倾辰呢?她去哪了?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不能说话,只能靠手比划意思的时候,幸好是有琼娘在他身边。她懂得他死里逃生之后最惦念的是什么。但她也是对他心里有气的,所以她抹着泪眼,只说等他好了之后再告诉他陈倾辰的下落,以及,她离开前对他留下了什么话。
而既然琼娘都能知道她去了哪里,那她必然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活着,遵守着她的承诺,不会在被他杀死之前消失……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找到她的。或者,她一定会在某一天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必须尽快地把伤养好,才能去跋山涉水,去寻找那个他所认定的,“值得他倾心对待,也配得上他的爱与付出”的姑娘。
不过……陈倾辰的下落倒比他想象中要近。在伤口好到可以下地后,他由根本用不着他动嘴问,被他一个眼神盯住就能把家底儿都招了的点子带着,去了东院的厢房见了她——
——她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灵魂不在躯壳内,浑身冰凉,如零下的雪。可他还是会把她抱入怀中,捧在心尖,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像暖玉一样珍惜怜爱着,将她一点一代暖热……就算她并没有半点会醒来的迹象,他仍长时地拥抱着她,像拥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爱怜,眷念,珍惜到情怯。
琼娘去他房间找不到人,便知道他来了这里,气急地来揪人。但她从外面推门而入的时候,看着相拥而眠的他们看了很久,本来要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在喉间翻滚许久,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我唔知你哋之间发生咗乜嘢……但是,哥。佢畀我讲距你听。”转述着神的话,琼娘换回了由神明传于后世的雅言:“——无论你愿不愿意杀她,她都不会回来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哥。”
“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你可以守她一天,一月,一年,但不能是一生……你想清楚,一定要想清楚。”
“无论你多久能想清楚,我们都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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