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队长起身,
踱步,
走到门口。
踱步,
走到门口。
他相信,只要拉开雅间这扇门,一定可以看到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机智的蔡水根,好酒吹牛的杨保禄,胆小怕事的孙友福,糊涂车子老太太。
其他人他不知道,但孙掌柜一定在。
他一定准备了一大堆话,准备拐弯抹角的向自己要饭钱,如果想的再多一点,甚至可以催自己结一下欠账。
想到这里,贾贵的心里有些激动,甚至可以说有些迫切。
往日那些只能在屏幕中出现,带给自己很多快乐,每天晚上陪自己入睡的人物,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要推开门,就可以看到,和他们交流,开玩笑,甚至把酒言欢。
贾贵的手放在门把上,又快速的缩了回来,仿佛那不是门把手,那是一团火,不止会烫伤,还会烧死自己。
轻轻的松开手,回到桌前,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的心脏用力的缩紧,他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幸好,这里是鼎香楼,而不是宪兵司令部或者侦缉队,他还有时间,有机会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
他不再是举着手机,乐的前仰后合的贾贵,他是侦缉队的贾队长。
他所处的环境不再是那个安居乐业的中国,他是在敌人的心脏里。
这里的鬼子,真的凶残狡猾。
这里的三八大盖,也真的能打死人。
这样的环境里,容不得一点点麻痹大意,无论怎样谨慎都不过分。
“苟”着,才是王道,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我是贾队长,我是大汉奸。我欺软怕硬,我无恶不作。”
贾贵在心里默默的念着,直到贾贵逐渐淡出,变成贾队长。
终于,贾队长稳了稳心神,冲着门外喊道:“水根,水根!”
“来了,贾队长。”人未到,声先到。
“贾队长,您醒了?刚才看您喝多了,没敢打扰您,您还有什么吩咐?”水根推门走了进来,微躬着身子,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
贾队长“唰”的从凳子上蹿了起来,就好像屁股被人用短刀扎了一样,手用力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放屁,老子会喝多?我就是最近抓八路太辛苦了,稍微眯了一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喝多了?”
正常男人,又有哪个不忌讳别人说自己短,说自己浅。
短是时间短,浅是酒量浅。
贾队长自认也是个男人。
“对对对,您看我这嘴,不会说话。贾队长的海量,整个安邱谁不知道?”水根忙不迭的赔笑。
跟着进来的孙掌柜用手挡着嘴悄悄的在水根耳边说道:“他是忘了上次躺在驴圈里,抱着驴喊三叔那事了?”
“嗯?”看到孙掌柜在后面嘀咕,贾队长的八字眉挑了起来:“怎么,孙掌柜,你不相信?”
“相信,怎么可能不相信?谁不知道您贾队长,安邱大酒盅嘛!”孙掌柜揶揄的笑道。
听到这么高大上的称呼,贾队长的头当时就扬了起来:“对呀,安邱大酒盅,就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喝多呢?”
总觉的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算了,不想了。贾队长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水根,我是什么时候来的?和谁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孙掌柜撇了撇嘴,嘀咕道:“就这还没喝多呢?”
水根笑的:“贾队长公务忙,这些小事忘了也很正常。您中午过来的,和六爷九爷一起。喝了没一会,他们就走了,应该是去忙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说了,这顿饭您请。”
贾队长就听到前半句,后半句就当没听见,一撩上衣下摆,抬脚向外走去。
孙掌柜一边拽水根,一边不停的对他挤眼呶嘴,方向正是已经走出雅间的贾队长。
水根的拳头用力的握了握,忙追了出去。
“贾队长,贾队长。您看这饭钱?”
“什么饭钱?老六老九走的时候没给你们结账?”贾队长不情愿的停下脚步,眯着着眼睛看着两人。
“他们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走的时候说是您醒了结账。”孙掌柜阴阳怪气的说。
“那我不管,你问他们要不来饭钱,回头从我这里找补,孙掌柜,你是不是看我贾贵好欺负啊?”贾队长的眼睛斜的,差点只能看见眼白。
“贾队长,您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连个饭钱都收不回来,您说是谁好欺负?”
孙掌柜有些无语,虽然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依然想试一下,现在终于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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